镜头转回屏下村,夕阳透过阁楼的窗落在老旧发毛的木地板上,为淡蓝色床单染一层金红色。
陆震坤靠在床头,毫不遮掩地裸着上半身,露出他肩膀上刚刚结痂的咬伤,正半眯着眼抽烟。
如有闲心,当下也能静下来欣赏这副慵懒美男图。
只可惜燕妮根本不愿意与他多浪费一分钟,她老早穿戴整齐,坐在窗台上吹着海风,靠着夕阳翻书,对于陆震坤裸或者不裸,抽烟或者不抽烟,她通通没兴趣。
她只管自己,自私到极点,亦是可爱。
陆震坤掸一掸烟灰,“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唯一一个读书读到上瘾的,好像晚一分钟拿起书,就要当场暴毙。”
燕妮翻一页书,淡淡瞥他一眼,不在意地回应道:“我听阮益明说过,我妈咪很能读书。”
陆震坤顺口接道:“所以是遗传?”
燕妮这回连瞥都懒得瞥他一眼,只看书,“所以这是我唯一能够抓住我妈咪的方法,我想像她,努力像她。”
“你妈咪叫什么名字?”
“徐应子。”
“应子,真拗口。”他低声反复念叨几遍,并不认为这是个好名字,“几岁死的?”
“陆生,你的问法很没有礼貌。”燕妮与他难得能有平静交谈的时刻,她并不想再将气氛拉回剑拔弩张范围,“二十四,飞机失事。”
“飞机失事?”
“去南安普顿的飞机落在大西洋里,最后尸骨无存。”
“难怪陈启明这么疯——”他低声念叨,果然突然发生的意外最让人意难平,陈启明接受不了,于是四处找寻徐应子的影,但阮益明却活得很好,潇潇洒洒,纸醉金迷。
他忽然希望她能够多像徐应子一些。
第58章 香江风月58
香江风月 58
然而希望从来仅止于希望,燕妮如此表现,根本就是得阮益明真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远远胜过自认潇洒的陆震坤。
“你有什么想要的?”陆震坤随手摁灭香烟,又问。
海风从窗外冲入阁楼,顺带吹起她松软卷曲的长发,她的心似乎也被风吹软,有耐心同陆震坤好好说话,“我想把时间调快。”
“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没办法,这源自于阮益明对我的家庭教育,让我认为男人,爱情,性,都十分愚蠢,且无意义。”
“那正好,我同你完全相反,我认为女人无比可爱,值得收藏。”他说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是以高高在上姿态,怜爱一颗珠宝、一件艺术品、一辆跑车。
正正好,燕妮最反感这类大男子主义的自以为是。
她刚刚被风抚慰的好心情,就此退出舞台,只剩针尖对麦芒的锋利。
“陆生今天不用带领教徒做祷告?居然有时间同我闲聊。”
“我想了解你。”陆震坤好不遮掩地答。
当下轮到燕妮哑然,愣够三十秒才接下一句,“那我奉劝你不要企图了解任何人,了解越多越失望。”
陆震坤说:“好新鲜,十几岁的妹妹仔,居然来教我做人做事。”
燕妮翻一页书,把头转向窗外,去看血红晚霞如何一缕缕铺满壮阔海面,“你从来不是因为我年纪小而看低我,你看低我,纯粹因为我是女人。”
“嗯?”他难掩好奇。
燕妮合上书,侧过脸看着他的眼睛说:“阮益明时常酒后教我人生哲理,强调过天下男男女女各有各的好,只有一种人不要碰,那就是被前人宠坏的男或者女,先入为主,固执己见,往后无论多努力都改编不了,不如趁早放弃。陆生明显就是被无数前任惯坏的那一类,认为所有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欲拒还迎,到最后都会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到分手时死缠烂打,要生要死,好比牛轧糖沾手,甩都甩不掉,只剩麻烦。所以你断定我也一样,无论现在嘴多硬,话有多难听,到最后都一样,你也许已经开始想象,三个月后我哭哭啼啼求你不要走时会多狼狈。”
被戳中心事的陆震坤也并不难堪,他天赋便是一股纯直的近乎无耻的坦然,够胆量干干脆脆直面内心污秽。
更有甚,他并不认为那是污秽,他甚至能够引以为豪。
果然,他“啪啪啪”为燕妮鼓起掌来,忍不住称赞道:“我还以为书呆子就只会读书,没想到分析男人你也很有一套,难怪陈启明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三年来在你身上花二十几万,连手指头都没摸到,实在是亏。”
阴阳怪气,绕着圈攻击。
燕妮当他恼羞成怒,愿意再添一把火,“你怎么知道他没摸?我如果告诉你我同Uncle陈什么事情都做过呢?你又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