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劲长叹一声,仍然似双耳封闭,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燕妮被他的沉默刺伤,忽然间情绪失控,赤着脚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掀翻了小方桌,引来哗啦啦一阵乱响,玻璃杯同碗碟一起都碎得干干净净,然而间隔不到一分钟,她马上调转目标,抓起沙发旁的烟灰缸砸向一台老旧电视机——
线路准、手劲足,电视机立刻应声而碎,噼里啪啦过新年一样热闹。
“燕妮…………”
“你放心,他有的是钱,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点……”她冷笑,眼角眉梢全是嘲讽。
到这个时间点,站在风暴中心的梁家劲才敢转过背,正眼看她。
然后对视过后,第一反应仍然是叹息,“唉……燕妮,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
“什么叫我也不想这样?你在开什么玩笑呀梁家劲?这就是我想要的,我阮燕妮一心一意只想挣钱,至于用什么方法,我不在乎!”她仰头笑起来,正努力用尽毕生所学,挤出一个本港最具风尘气的笑容,用以逼退梁家劲残存的真心。
最后收住笑,冷下脸,毫无道理地警告对方,“梁家劲,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我现在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开心。”
当然当然,她即将踏上人生坦途,从此不必再为金钱发愁,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还有什么可抱怨?她应当开心,应当庆祝,应当手舞足蹈,欢欣鼓舞。
转头就要走回沙发,忽然脚下一凉,低头看才发现,是玻璃碎片割破脚底,鲜血瞬时间从脚底溢出来,丝丝缕缕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散开。
燕妮还未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然双脚离地,是梁家劲将她抱在怀里,放在床尾,再蹲下身,仔细在床边检查她脚底伤口,最后皱着一双眉,神情凝重地同她说:“我去找药箱来,你乖乖待在床上,不要动。”
燕妮原本张口就要说“不要你管”,但稍稍一动,脚底的伤就疼得厉害,迫使她对现实低头,咬住牙,乖顺地保持沉默。
梁家劲于是下楼去找药,留下燕妮独自一人,面对一间几乎凭她一己之力摧毁殆尽的阁楼,默默感叹自己疯起来着实无边无际,仿佛一头受惊的野驴。
十分钟后,门外的木制楼梯传来脚步声,燕妮自以为是梁家劲拿药回来,因此侧过头去看门口时眼睛里还带着稍许期待,然而迎接她的是已经换上黑色上衣的陆震坤,他手里除了药箱,还有一只冷面包,一瓶矿泉水。
他进门时神色如常,对门内的灾难式场景视若无睹。
他绕着玻璃渣走到床边,随即将早餐和医药箱都扔在床上,自己则坐在靠近床头的位置,低下头,捏起燕妮受伤的脚,仔细看了看。
据“陆医生”诊断,“不要紧,只是一点小伤口,不用缝合,上午擦药,下午愈合。”
于是开始亲自为她清理伤口,包扎上药。
可惜燕妮不领情,还要故意挑衅一般,问:“梁家劲呢?”
陆医生忙于工作,头也不抬,“怎么?没见到阿劲很失望?”
“是呀,我原本还想同他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告诉他我是逼不得已,等我想办法脱身,我一定……”
“一定什么?”说到此处,陆震坤忽然抬头,他眼神幽暗,眉心深邃,即便嘴角带笑,也让人生出生理性恐惧,一时之间,连燕妮都没办法再继续。
目睹她悬崖勒马、及时收口的反应,陆震坤很是满意,总算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笑容,以长辈口吻,循循善诱,“你是不是认为,我一定不会杀死梁家劲?”
他的话太冷,冷得燕妮都止不住在夏日清晨打了个寒噤。
她必须承认,她在害怕,害怕得不敢出声。
“你猜的很对,我不会动他。”陆震坤熟练地为她的纱布系上活结,却又满是恶意地告诉她,“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玩过这种三人游戏,你也知道,我刚刚宣布退休,还没找到新工作,每天都好无聊,巴不得大家一起玩下去,最好天天都有新花样,刺激又好玩。不过……等我玩腻了……我就不敢保证阿劲会不会有那个命撑到退休……”
他看着她,将她眼中的惊慌失措统统印在他的胜利锦旗上。
陆震坤拍了拍她脚踝,安抚道:“不过你放心,我陆震坤从来不亏待女人,无论这个女人嘴有多毒,脾气多大,我都照单全收。”
说着,起身在她冰冷的唇上落下淡淡一个吻,叮嘱她,“记得穿好裤子,十分钟之后会有人来收拾垃圾,还有……记得吃早餐,闷就自己温书,我还有正事,下午再陪你去海边逛一逛。”
站起来,还不忘边走边说:“到下午,你的伤一定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