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真的?”她微微弯腰,一双眼似寒星闪耀,映照出梁家劲被窥破心事的窘迫。
“不是。”
“嘴硬。喂,你认不认识孙家栋?”
梁家劲不讲话。
燕妮继续,“我的同学,你们这位坤哥,我见他在校门口同孙家栋打招呼。咦?难道是他私生子?”
梁家劲面色为难,“你不要乱猜,坤哥才二十九,哪来跟你一样年纪的私生子?”
“那孙家栋是谁?”燕妮紧追不舍。
梁家劲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不饿?我带你去楼下吃面。”
“还是兴记?”她撑住下颌,摇头,“没兴趣,我还要温书,明早有大考,你觉得无聊,可以去找阿珊,我打赌她在对面已经偷偷望门缝三十次,祈祷看见你背影。”
“燕妮——”
“快去拍拖,不要打扰我读书。”她一心往上爬,要荣誉毕业,要去剑桥牛津,目的明确,不为任何人停留。
只不过人吃五谷,阮燕妮也要为学费发愁。
但无所谓,她恃靓行凶,本港有大把痴男心甘情愿排队为她花钱。
第2章 香江风月 02
香江风月02
燕妮实在精明。
梁家劲走出1703,在走廊低头抽烟。
他实在懊恼,三个月前不应当犯那等幼稚错误,一转背被燕妮抓到把柄,一失足成千古恨,从此都受十七岁少女操控。
可他一面懊悔,一面又庆幸——
仿佛阴差阳错,丘比特对他网开一面,给他机会做她的裙下臣。
想到燕妮,梁家劲一双狭长凤眼忍不住往对面瞟,果然门缝开了,走出一位短衣短裤,手提垃圾的圆脸女人。
她怯怯看着他,又不敢出声搭讪,扭扭捏捏走进电梯。
这就是阿珊。
燕妮不爱他,还有阿珊爱他,红港六百万人,多得是静待消弭的荷尔蒙。
1703内,阮益明、阮宝珠两人彻夜不归,燕妮反而睡得更加安稳。
天一亮,鱼市掀开,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鱼的腥同人的腥一并迸发,臭气溢出街道,催得上班族要就地飞奔——
燕妮没说谎,也没必要说谎。
到校就开始考试,一直考到下午四点半。
礼拜五,校门口照例听一辆黑色宾士车,系三年前的老款式,很快淹没在精粹中学门口的庞大车队,根本不起眼。
她沉默地上车,换一张脸,冷若冰霜,同满头白发的精英男士说:“Uncle陈,不是说好不来接?”
被称作Uncle陈的男人,拉一拉西装下摆,企图遮住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年轻不再,全靠手上这只金表陈列信心。
陈说:“正巧今天路过。”
燕妮语气生硬,“我不接受下一次。”
陈努力讨好,“你放心,我保证没有下一次,最近功课难不难?吃的还好吗?”
“不难,考试简单,只是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边个个都苦着一张脸,仿佛一发声就要掉眼泪,怎么能不闷?
她甚至祈祷世界末日,地心爆发,无趣的人一起完蛋才好。
陈很欣慰,“这也像应子,无论怎么玩,课业门门都是A,可惜中途放弃,不然一定到伦敦做律师。”
又是应子——
年少轻狂是应子,中年遗憾也是应子,十天半个月总要同“应子”一起回味青春,仿佛能令他一头早衰的白发刹那回春。
黑色宾士车缓缓开动,司机已经关闭双耳,并不在意后座讯息。
陈与燕妮之间间隔三英寸,他时刻保持风度,从不过分靠近,“晚上想吃什么?”
燕妮答:“不知道,谁会为吃花精力?书都来不及读。”
“意大利菜?”
“侍应生太会抢风头。”
“法国菜?”
“有够无聊。”少女似乎天生厌世,对于成人世界的一切都能用“无聊”二字打发。
陈耐心十足。
任何人面对燕妮都会有好脾气,谁让她用眉眼轮廓为男人编织梦乡?
个个都要俯首称臣。
陈提议,“沙田新开一家台湾餐厅……”
“谁要去吃大杂烩?”
“是眷村菜,南北杂糅,贵在新奇。”陈全力推销,燕妮见好就收,不远万里奔赴沙田。
路上,燕妮只需冷冷坐着,当一座玉石雕像,就足以拿满出场费。
到沙田,也是为了避开社交圈。
Uncle陈并不想在欣赏年轻应子的同时,遭遇老朋友。
这是他独有的欢乐时光。
只是没想到,这次遇到“老朋友”的会是燕妮。
进包厢的路只有两人宽,她走在陈身后,与陆震坤狭路相逢。
他这次不带女人,只跟两个后生仔,以壮声势。
其实燕妮认为大可不必,他单独一人,气势已然如洪水猛兽,打手带的再多,不如他亲自瞪一瞪眼,撸一撸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