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芊芊认出这是刚刚上课坐在她后面的男生。
她根本没有带什么笔记本。
眼前的男生笑容阳光，叶芊芊很快明白他真正的意图。
说来奇怪，开学后，叶芊芊已经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搭讪，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终于开始上心打扮自己。
在兰城的时候莫念看见她，也说她变化很大。当然，莫念的落点是——“啧啧，有男人了就是不一样。”
叶芊芊是不肯承认的，她坚持认为外貌和气质上的变化都是因为她有钱而且有闲了，再加上还有莫念这么个堪比美妆博主的外挂存在。
叶芊芊摇头，“不是。”
男生倒也不尴尬，笑着收回笔记本，又大大方方问：“刚刚课上老师布置的 pre 我没太搞懂，方便加个微信请教一下吗？”
叶芊芊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他两眼。
平心而论，这位同学长得不错，高鼻梁深眼窝，而且挺高的，是走在校园里会有女生回头看的那种。
但叶芊芊也不知想到什么，理智回笼之前，她已经微笑回答：“不方便。”
等那男生走远了，叶芊芊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在想陈诺。
她在想，陈诺比他好看很多。
两个多月，被莫念当面不当面地嘲笑了无数次，叶芊芊不得不在心里对自己承认，她还是一根筋地喜欢陈诺。
唉，陈诺啊陈诺。
误终身的陈诺。
叶芊芊懊恼地轻叹一口气，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陈诺。
他发来微信，一张吊瓶图。
配字：[今天在医院。]
叶芊芊回北京这半个多月来，陈诺每天都会给她发一两条这样的微信。
不是在敲代码就是在医院陪床，陈诺一直留在海城，没回北京。
叶芊芊看了，没打算回复。
她在心里怎么被误终身都可以，在陈诺面前，却不想表现出一丝一毫。
其实到这时候，她再怎么迟钝犹疑，也早明白了陈诺对她的心意。
更何况在兰城闲居的那一个多月里，她除了知道夏乔微和李泽聪才是一对，后来也无意间在朋友圈得知，李泽聪罹患癌症，时日无多。
得知这个消息，她像被人狠狠打了一下后脑勺，在无比酸涩和懊恼的心情中解开了高中时她与陈诺之间那些误会。
酸涩的是世事竟能阴差阳错到这个地步；懊恼的是，她没心没肺地游戏人间的时候，陈诺其实正承受挚友将远的痛苦。
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愿意就这样顺水推舟地与陈诺在一起，成全一段良人佳话。
她跟莫念嘟囔，“我有家庭阴影嘛，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都是坟墓。”
莫念完全不买账，睨她，“你就是矫情，要人追着你跑。”
叶芊芊不说话了。
抿了口酒，她闷声说：“矫情又怎么了……他不可以追着我跑吗？”
不知莫念是不是没听清，反正她没再开口揶揄。
倒是她说完便觉得羞耻，自己好像还是小时候坐在舅舅家客厅地板上的那个又黑又瘦的土小孩，端着一颗说不清是骄傲还是怯弱的心，那张舒服的沙发就是她的雷池。
她绝不会主动蹭上去坐的，除非他们开口邀请她。
叶芊芊在心里骂自己，根本就毫无长进。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她就是想要人追，就是想要陈诺明明白白说一句喜欢，就是想要无条件的偏爱。
*
再一次见到陈诺已经是深秋。
这段时间，他只每天出现在叶芊芊的微信里，一张图片配几句简单的话，连电话都没有打一通。
中间有一次，陈诺的“行程报备”空了四天。
叶芊芊心里抓耳挠腮地好奇，但她之前从来没回复过陈诺的消息，这一次也就不好有所表露，硬生生忍下来。
好在四天后陈诺又给她发了张图片，熟悉的电脑屏幕，表示他在忙着敲代码。
叶芊芊回海城，做好了会遇见他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在墓园。
她是回来演孝女的。
领了人家那么一大笔遗产，每年忌日和年节的时候，总要来做做样子。
叶芊芊规规矩矩地穿了一身黑裙，还是葬礼的时候特地买的那条。跟在三位分不清脸的叔叔伯伯身后，磕了头供了香，又照旧低眉顺眼地听几句谆谆教诲。
“芊芊念研究生，功课辛苦吧？”
叶芊芊笑得乖：“没有很辛苦，还好的。”
“也是，听说你从小到大都会念书。”
叶芊芊谦虚道：“还好。”
小叔忽然关心起她的终身大事，“芊芊今年也 35 了吧，交朋友了没？”
正要否认，抬眼却看见不远处另一区墓碑间的熟悉身影。
陈诺，和夏乔微。还有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