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人过程中自然也听了不少陈诺与夏乔微“郎情妾意”的故事,好几次醋得要跟陈诺绝交。
李泽聪嗤一声:“吃不完!谁让你小子不守男德,舆论霸占我媳妇儿那么久。”
陈诺瞧着他精神挺好,便也乐呵着陪他聊:“别人说的,怪我咯?”
哪知李泽聪精神不是挺好,是太好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醋也不吃了,幸灾乐祸地斜眼笑起来:“看你这样,又没追到啊?”
陈诺:“……”
李泽聪贱兮兮,“你不是说黄山对人家意义非凡,去黄山肯定能成么?”
陈诺心里默念三遍不跟病人计较,抿着嘴不说话。
李泽聪继续往他心上插刀子,“就你这样儿的,谁能跟你好?”
陈诺终于有所松动,“我……怎样?”
李泽聪伸出根手指上下指了他一圈,“就这样,一张死鱼脸。你是去追人的还是去讨债的?能不能放一放你那少爷架子?”
陈诺愣了下,还真仔细思考了几秒,可从以前到现在,从黄油面包到情书到求欢,他分明从来都是腆着脸主动的那个。
他拒不接受这个罪名:“我没有。”
李泽聪“呵”一声:“你没有?要不我给个镜子你照照?”
“我真没有。”
这人从小到大都这么固执,李泽聪无语了,一摆手,“我说不动你。反正啊,就你这样,八百年也追不到人家。”
“……”陈诺心中黯然,自嘲一声,“是追不到。她心里没我。”
现下,李泽聪作为一癌症中晚期病人,看着黯然神伤的陈诺,居然觉得自己比他更有精气神一些。
他翘起脚,优哉游哉给自己剥了根香蕉,摆起人生导师的架子,“人家喜不喜欢你我是不知道啊,但你喜欢她,跟她说过么?”
陈诺不正面回答,觉得有些自取其辱,硬邦邦道:“她知道。”
李泽聪一听便知他心中的别扭,追问:“你没说过她怎么知道?”
陈诺心中冷笑,就算从前他没有明确表白过,就算那封情书叶芊芊真的没收到,这一个多月来,他的心意还不够明显么?叶芊芊除了拿他当个炮友,几时又把他的心意当回事?
现在连炮友也没得做了,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这些事情想不得,一想他便觉得叶芊芊那个没有心的家伙可恨。
他烦躁地说:“说不说都没意义了。”
李泽聪看着他揪成了“川”字的眉,长叹一声:“我搞不懂什么意义不意义的。我现在就后悔,早该初中的时候就表白,那我媳妇儿也不至于跟你的名字摆一块儿那么久。”
说曹操曹操到,夏乔微端着早餐走进来。
陈诺起身让座,反正他也不想看李泽聪一个一米八几的秃头大汉跟他媳妇儿撒娇的恶心现场。
李泽聪却不依不饶,一边就着媳妇儿的手咂咂喝着粥,一边还继续谆谆教诲,“这喜欢啊,你就得说。你说都没说过,怎么知道她知道?是吧,媳妇儿?”
陈诺看着他这副神棍的模样冷笑,不接茬。
“你这种人当然不明白,到我这没多少日子的时候才知道时间宝贵,惜取眼前人呐。”李泽聪语调婉转,唱戏似的,“媳妇儿,要是我们初中就在一起了多好,三年呢,那么长。”
他自从决定放弃化疗,便成了这样,说不清究竟是豁达还是口无遮拦。
陈诺担心这话夏乔微听着难受,便严肃斥他一声:“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李泽聪继续笑嘻嘻,抱着夏乔微的胳膊蹭:“你可拉倒吧,我跟我媳妇儿早说好了,不避讳这事儿。”
夏乔微也跟着,冲陈诺一笑,表示理解。
陈诺无话可说,人家夫妻两个心灵相通豁达得很,连李泽宇都每天乐呵着仿佛躺在 ICU 的不是他亲哥。
只有他,面上淡定自若,似乎是主事的那一个,心里却始终无法接受好友只剩几个月日子可活的事实。
李泽聪今天就办出院手续,打定主意最后的日子跟夏乔微一起回老家待着,做几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神仙眷侣。
陈诺看着病号服下瘦得仿佛只剩一副骨架的李泽聪,不能不想起高中时候常常为了一道题目与他争得面红耳赤的少年。
他就要走了。
像他的母亲,他的老师一样,也要离开他了。
陈诺掏出手里的烟盒挥了挥,表示要出去喘口气。
医院里全楼层禁烟,陈诺走出住院楼,望着眼前夏日森然葱绿的草坪发呆,一根烟夹在手里将点未点。
视线中,出现一个颤巍巍的身影。
陈诺不敢确信,直到他走近了,才怔着叫了句:“…齐老师。”
齐老头佝偻着背,满头花发,看着老了许多,但眼睛仍然深邃明亮。他一见陈诺便笑起来,“小诺,我来看看泽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