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医院外的酒店走。
盛遇的医院在市里,为了能更好探望他,她就在旁边长期订了一间酒店。
道贺的消息又弹了出来,来自三伯。
「小猴儿,看你学校官网才知道你分数,考得真不错。」
她的银行卡入账了一笔金额,毫不吝啬。
别人的消息不回就算了,她不可能不搭理三伯。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三伯开口:“小猴儿,肯理我了?”
许听芜勉强扯起一抹笑,有气无力回应:“不知道说什么。”
“给你一个长辈的安抚,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看开点。”
“看不开。”她直率说。
“那我给你说个务实的,我托朋友找了个更顶级的医生,让医院借来给盛遇主刀,等他情况好点儿,之后转院去首都那边康复,这样你是不是能看开了?”
许听芜揉了揉眼角:“好像好一些了。”
“得了,积极一点儿,以后考验还多呢,小魔女打起精神。”
许听芜挂断电话后,真的抖了抖肩膀,像是整理自己的斗篷。
她勉强打起精神,回到房间里。
洗漱后,来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写今天发生的事。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写日记,觉得盛遇现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知道身边发生的好玩的事,她全部帮他记下来,等他之后一起看。
一段漂亮的行楷落下,笔迹优美细致,每次换行,她就搓一搓笔尖,在后面打个小点,学盛遇那样。
今天发生的事挺多的,他爸爸被查了,那个人被烧得更严重,为了保命,听说已经截肢,基本和活死人没两样。
墙倒众人推,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检举他,他还得面临审判。
如果正义能够早到一点,而不是需要惨痛的事件来引起社会关注,就不会有那么多受害者了。
今天,肖书桀还向赵飞萤表白了,可惜被拒绝。
正是出分的日子,新闻里到处都是喜讯喜报,夏天的兵荒马乱在这时演绎得最甚。
甚至有人发消息来和许听芜表白,那是她在连海的同学,说初中就喜欢她了。
许听芜一开始没打算回复,后来想了想,真诚地表示感谢并拒绝,还祝他早日遇上对的人。
她深知青涩的爱意多么难能可贵,越是无疾而终,越念念不忘。
她不想让人等。
当然,这件事许听芜没写进日记里,她怕盛遇知道了不高兴。
一页日记写下,她揉了揉指尖翻篇,却在下页,发现了熟悉的字迹。
黑色的中性笔,字迹潦草得可爱,行末有个小点。
「6月8日.」
「不要为我留下来,去过更好的生活.」
许听芜发愣地看着这句突然出现在日记本里的话,心里又被重重地捅了一下。
这应该是那晚,高考结束,她和盛遇说她想报这里的大学后,他过了会儿悄悄写的。
她做不到那么伟大,可以放开双手,献祭自我让喜欢的人离开。
所以她再次被中伤了,抬起笔用力在他的话上面打叉。
笔尖划破纸页,墨迹错乱地渐染,深深的痕迹就像是一道道无法愈合的黑色伤疤。
他早就想让她走,他不要她喜欢她,他就没想过和她有未来。
一连疯狂画了好几个叉,她顿住动作,指节已经泛白。
许听芜竟然没有流眼泪,她粗重呼吸,颤抖着手,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句话修正。
「我们一起,去过更好的生活.」
她想,她要去找他算账,或者等以后他康复了,好好数落他这种消极的思想态度。
然而她还来不及生几天盛遇的气,他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被推进手术室时,盛遇已经陷入昏迷,许听芜小跑着从他到门口,他又忽然有片刻清醒。
他半睁开双眼,看到许听芜焦急的面庞,嘴唇颤抖,喉咙里发出了空洞的声音。
许听芜凑近去听,他努力发音的是:“别,等。”
她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一直都表现得坚强乐观,哪怕再难扛,她都没哭过。
现在她崩溃不已,趴在他身边,亲吻他受伤的侧脸。
“要等,盛遇,要等你,因为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手术室大门一开一合,「手术中」三个字在幽暗通道冰冷亮起。
三伯正巧来看她,看到小姑娘扶住双臂,瑟缩在角落里的样子。
她起抬头,早已泪流满面,抽泣问:“三伯,我是不是真的,命不好?”
喜欢谁,克死谁,和谁走得近,谁就会倒霉。
三伯吓了一跳:“胡说什么,你自己都说的,不要信命。”
“可是,”她嗓音断续,喑哑尖锐,似乎被抽去了全部灵气,“我信了,我现在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