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躺在床上睡觉,已经临近三点,她心跳却越来越快,怎么也不能安生。
过去两年发生的事一直都在脑海闪烁,碎片化记忆接续不断涌现。
她心底逐渐响起了莫须有的声音,风声呼啸,海浪澎湃,以及草木焚烧后爆破的那一道枯朽嘶吼……
她条件反射去摸手腕上的菩提串,空的,已经送给盛遇了。
后来她不知道怎样睡着的,梦魇反反复复。
林玉莲女士问她过得好不好,她说,好,之后会更好。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整个嗓子也在灼热干烧,后背仿佛住了个滚烫火源,愈发明显。
她翻身坐起来,捂住胸口,心跳剧烈,她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杯子,摸了个空。
空调早已停止运行,整个房间宛如处在蒸笼里,一丝风都没有。
火热天光从透明玻璃窗映照而入,巨亮吸引了许听芜的目光,她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
远方漆黑的夜里长出一个岩浆般的太阳,半边天被染成了血红色,火光还在持续吞噬黑暗。
她推开窗户,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她皱眉凝望,仿佛能看见熊熊跳动的火焰,以及火舌下持续盘旋上升的灰烬。
异样让熟睡的人们都醒来了,大家纷纷推开窗户张望。
大喊着:“着火了!”
“那边着火了!”
救火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心脏。
许听芜双腿发软,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给盛遇打电话,没有人接,打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不要……
不要!
她跑出了家门,在黑夜里,朝火光处不顾一切奔去。
二十分钟的距离她跑了十分钟不到,鞋子跑丢,还摔倒了一次,膝盖擦破了皮,但她没感到痛。
她只觉得胃里翻涌,呼吸困难,恶心,漫天的恶心。
空气越来越热,火焰驱散了长夜,繁华街区被蒙上一层灰烬,许多人尖叫着往她来处跑去。
怎么了呢,究竟怎么了呢……
味道更加难闻,烟熏得她眼眶酸涩,痛得流下水花,可又被炽热的温度刹那间烤干。
她视线逐渐模糊,心肝肺都在抽搐。
终于,她不能再往前跑了,警戒线拦住去路,她双腿彻底软了下去,跪在地上。
犹如幽暗丛林般的黑夜里,一栋华丽的别墅在火光中熊熊燃烧,火焰覆盖了整栋楼,伴随着坍塌的声音,似狰狞鬼魅起舞。
“啊……”一股反胃的感觉翻涌上来,拽住她的喉咙。
她发了疯,要掀开警戒线冲进去,被人抓住,按在地上。
她毫无理智地反抗,尖叫着,嘶吼着,像是一团升起又熄灭的火焰。
“盛遇……”许听芜喉咙里终于可以发出声音,她大喊,“盛遇!”
她全身都在抽搐,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漫着绝望。
“快,快让!”前方的脚步声凌乱,有消防员从别墅里冲出来,两人抬着什么,在空旷处抢救。
救护车已经待命,两台担架从她面前推过。
她通过那只垂至的下方的手,认出了这是她无比期盼的那个人。
有这样漂亮的手背筋骨,只有能是他了,尽管上面满是血液,沾着燃烧过的痕迹,已经难以直视。
她跪坐起来,望向担架上那副躯体,身体开始战栗颤抖,一直在流眼泪。
她哭得很让人心疼。
盛遇在看她,侧着头,一直盯着她,手想抬起来,却没有力气。
那双眼睛,漂亮又凄美。
那张好看的脸,满是污渍和血液,有一半被烧毁。
“盛遇,盛遇……”她连跑带爬来到他身边,沙哑着嗓音唤他。
他嘴唇动了动,应该是想笑,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但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肌肉,胸腔震动,一口鲜血喷出。
许听芜被人推到一边,眼睁睁看着盛遇被送上了救护车,扬长而去。
两年前,她听到身后一声剧烈撞击,世界崩塌,救护车带走了最爱她的两个人。
两年后,她跪在空地,看车远去,刺骨凉意蔓延四肢百骸,痛苦一如当年。
她仿佛望见了那个字,命。
曾经不信命的,她怀疑了,曾经想反抗的,她胆怯了。
盛遇妈妈曾说,想要给盛遇找一条路,但她看不到路。
后来,她真的用生命帮盛遇铺了短短的一条路。
她给那人吃下安眠药,在他身上连捅几刀,后来一把火烧了他也烧了家里。
她撑到今天就是为了让盛遇安心考完试,以后没有束缚地离开这个牢笼。
盛遇说好的今晚不回去,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她,最终偏偏回了。
等他到家时,发现火情 ,救下她母亲,她已经上吊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