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偏头问梁韵,“饱了么。”
“嗯。”她笑笑,用两个人的声音说话:“你今天喝好多。”
“没剩多少了。”罗成哂然笑道,掂了掂瓶子给她看,又说:“早点回来。”
“好。”
枯黄的灯光映着两个男人深色的背影。
没多会儿,屋子里烟酒味混为一体。
男人不擅长说时,通常习惯把想表达的情绪混在酒里,两人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终于,彭致垒先开口了。
他质问:“没什么想说的?”
罗成夹了口凉菜,放下筷子,对他道:“你明天也跟史芸一起走。”
彭致垒背朝后,靠在木椅上,苦笑着看他,“你他妈...其实就没想过回去,是吧。”
罗成不说话了。
在他沉默的这半分钟里,彭致垒想了很多,脑子很乱。
但他明确了一点,罗成承认了这句话。
“原来你这么多年,都在筹划这个啊...”
罗成拿起桌面上那小半瓶酒,先给他杯子倒上,摇摇晃晃还剩一点,最后扯瓶灌进自己肚里。
他微微点头,勾笑,“你今天跟我了。”
彭致垒一脸倦容,他不否认,也不解释,只是说:“罗成,我就问你一句。”
沙发上的男人胳膊肘撑膝盖,听他道。
“这样做,值得么?”彭致垒对上他眼,“你想过这条路的结果吗,还是说你现在就是靠这个活着?”
罗成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见他什么都懂,不想瞒着了,太累。
“没错,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回去。”
彭致垒喝完最后一口,猛地一摔酒杯,“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说为的什么!”罗成倏地起身,吼道:“凭什么他能好好活着,凭什么死去人白白死了?”
玻璃碎渣散了一地。
彭致垒坐着没动。
“我告诉你,他就是凶手,这场局就是为他布下的,我等了五年,五年你知道吗!”罗成没停,继续道:“所以无论是谁,都不能改变现在的结局,无论是什么代价,他都必须死!”
一立一坐,皆是无奈。
“什么代价?”彭致垒靠在椅子上仰头,慢慢说:“代价就是拿你自己命去换...你不要以后了,也不考虑未来,一辈子也是个杀人犯在里面混吃等死了...”
“那又怎么样?我想要的得到了,这就足够了。”罗成说的颓然,“至于下半生在哪儿,都不重要了...”
他话落,彭致垒眼眸幽黑。
隔着一张四方木桌,他忽然站起身,一把将罗成捞过来,攥住他领口,另只手朝他半边脸狠狠的挥上拳头。
“怎么样?”彭致垒重复着他说的话,拳头下了狠劲,痛骂道:“你他妈也就这样了,烂活着,行尸走肉,跟个傀儡有什么区别!”
一下...两下...整整三记拳头,他才松过领口的手。
第一下的时候罗成反应过来了,但他没躲,任由他打。
彭致垒狠了心,他脚底没站稳,一阵眩晕感冲击着大脑,顺势向后仰倒在沙发上。
头顶的灯泡明明不亮,但却刺的人眼睛疼。
口里一股铁锈味,罗成抬起胳膊,手背蹭掉向下留出的鲜血。
没人说话,也没人怨恨。
彭致垒潦倒地坐回椅子上,望着对面的男人看了很久,缓缓掏出根烟。
罗成鼓弄着撑起身,坐直了点,但还是靠着沙发。
良久沉默,他低沉喊他:“大彭...”
彭致垒点烟的手一顿,没两秒,抬头看对面那人。
罗成抹掉嘴角的血,“你知道么,那是我家人,我最亲最亲的家人,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这么早离开,还年轻那会儿,咱俩没一个懂事省心的,后来好不容易弄出点成就想给他们看看。”罗成摇了摇头,勉强撑起笑,转瞬即逝,“但我这人...运气不好,没等到那天,也没让他们享上这福。”
彭致垒不吭声,烟灰上燃,听他道。
“我一直都后悔,为什么要让他们来这,也一直后悔,我怎么就没踏上那辆车。”罗成缓缓抬头,对他说:“你知道,我是侥幸,要没有那场比赛,我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不怪你...”彭致垒麻木,“这根本不怪你。”
“所以我一直查啊,从没放弃过,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的,怎么可能是意外掉落。”罗成视线有点模糊,但他不想承认,仰起头,轻轻笑了:“我有了结果,可是没有拿的出手证据,你让我就这么放弃了吗,我不甘心啊。”
酒没了,又续了。
彭致垒启开瓶盖,酒烧喉咙。
“我太累了。”罗成眼眶湿润,“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想让罪有应得的人得到报应...”
彭致垒弯下腰,两手顺带双眼,掌心在脸上搓了搓,“那你想过没...除了小娜她们过去了,但未来你还有梁韵,难道真的没有值得你留下来的念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