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意思呢?
青岩没有抬眸,只是余光瞥见闻楚薄而颜色浅淡的唇微微颤了颤,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岩没有抗拒,只凭着闻楚扶自己起了身,才低声道:“殿下也知道的,自当年宜王之事后,皇后娘娘就不再压着给诸皇子宫中分拨侍寝之事了,小的若不先替殿下掌眼选人回来,只怕等以后到了日子,送来的却又不知是哪宫安插的牛鬼蛇神,小的并不是要勉强殿下做不想做的事,小的只是觉得,与其将来授人以柄,倒不如……如今逾越些,先把人挑回来。”
“这样即便是皇后娘娘怪罪了,也只是小的做奴才的护主心切,而不必牵扯到殿下头上。”
闻楚攥着青岩的手腕更紧了些,却没有说话。
其实青岩说的是实话,也不完全是实话——
四年过去,他很清楚自己说什么样的话,能叫这个心防颇厚的少年动容,所以睁眼说瞎话时已经无比熟练,但是闻楚也长大了,有时候青岩也不知道,他话里的那些小心思究竟有没有被闻楚察觉,可至少面上看来,闻楚还是很吃他这套软和功夫的。
闻楚道:“……我知道掌事是替我着想,可我现下并无此想,掌事选的姑娘自然是好的,可正因为好,叫她们到我宫中,平白耽误几年光阴,倒不如不要开始,这些话我从前也是和掌事说过的,为何掌事偏偏不信呢?”
青岩歪了歪头,疑惑道:“殿下是说过,但请恕小的愚钝,实在不明白……什么叫耽误她们几年光阴?殿下总有一日是要成亲出宫、封王建府的,她们也都是心甘情愿来侍奉殿下,小的先前都是问过的,若有心思不肯做小,想熬到出宫自行婚配的,小的也不会勉强,既然都是自愿,往后殿下虽另有王妃,抬了她们做个夫人,也并不算亏待,如何就算耽误了?”
青岩是真的很费解。
他虽算不得男人,可本能驱使,也大致懂得男人看女子的眼光,以吴申二女的姿色,只要是个功能健全的男子,很难不动念,原以为闻楚只是面薄害臊,可如今看着,他倒好像是真的半点不心动。
难道闻楚是知道,这两个姑娘是自己的人?已经开始提防着他了?
可却也不像。
他抬起目光,把闻楚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若不是亲自侍奉过闻楚沐浴,看过他赤|身裸|体的模样,也看过闻楚作为正常男人的那部分功能并没有丝毫损伤,他甚至要产生些大不敬的猜疑了……
闻楚被他看的发毛,大约是猜出青岩在想什么,终于忍无可忍道:“不是掌事所想那样!”
青岩转回目光,轻咳了一声,道:“……小的没想什么,殿下多虑了。”
闻楚:“……”
“我并不只是无心两位侍寝。”
青岩一怔:“殿下此言何意?”
闻楚却好似打定了主意似的,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琉璃珠子般澄净剔透,蕴含着笃定不容置疑的光:“掌事所说……什么娶妃成家,我从未有过此想。”
青岩道:“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然知道。”
青岩沉默了片刻,道:“小的粗笨,猜不出殿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就算殿下愿意,皇后娘娘和万岁,也不会答应的。”
闻楚笑了笑,道:“掌事想错了,他们会答应的。”
“昨日自户部观政回宫后,父皇宣我去了养心殿,此事……掌事也知道吧。”
青岩的确知道。
这两年来,皇子们逐渐长大,潜华帝仍是奉行着一碗水端平的宗旨,除了年纪最小的八皇子开蒙还没两天,其他的都分拨了师傅,命诸皇子六部观政,闻楚也不例外,在户部观政已有快一年了,潜华帝时而也会传他去问问,近来学的怎么样了,这几日青岩忙着在尚寝局张罗,自然昨日并没跟着他出宫,是以也并不知道潜华帝见他时说了什么。
闻楚道:“云南大捷,父皇命我协同户部左侍郎杨玄忠,全权负责督办西南后续军需粮秣补给。”
青岩呼吸微微一窒,道:“……此事,万岁之前不是交给东宫了吗?殿下在户部观政也不过一年,如此要务,怎好草率交给殿下?”
闻楚道:“去年陵川水灾,生出民变,处置的那几个人里,有两个是从前在京中被请去东宫清谈过的,本来此事倒也已经过去了,近日却不知怎么,在朝上被翻出来弹劾东宫失德,理应反省,此时再督办西南军需实属不妥,因此请求父皇换人,我在户部观政一年,还算得力,因此就被看中接了这个差事。”
青岩没说话,心中却不由想,就算太子要反省,这么重要的差事,二王爷、三王爷、乃至五殿下、六殿下哪个不能接?潜华帝却偏偏看中个年纪最小的老七,西南军需粮秣,一个不好耽搁了就是军|国大事出了差池,届时可以想象闻楚会遭受朝臣们怎样的口诛笔伐,这哪里是什么美差,闻楚分明是被拉出来替太子做了被打的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