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沉脸色道:“这些坊间的浑话,你听了也便罢了,今日这样多臣工,怎好拿到宴上来说,如此浪荡,成何体统!”
平王似是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赔罪。
这时皇后笑着打圆场道:“皇上倒也不必怪责四哥,此事本宫也有耳闻,那孩子甚为伶俐,本宫前些日子讨了他来操办此宴,他办的很好,本宫都舍不得还给皇叔了,今日他正在宴上呢。”
皇帝稍缓了颜色,道:“喔,皇后也这么说,那是确有此事了?”
说着目光远远投来。
青岩感觉到多道视线或近或远的落在自己身上,这些目光有的带着戏谑,有的好奇,有的鄙蔑,让他浑身僵硬。
正此刻,却感觉到一只微凉的大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竟落入了一人怀中。
青岩几乎傻住了,抬眸一望,注视着他的那双灰眸幽深澄澈,青岩嗅到他身上沾惹了一路行来庭中的花香,还有一点极淡的、王府书房里的墨香——
这是王爷身上的气味。
这情景太过出乎青岩的意料,他一时忘了嬷嬷吩咐他的、忘了自己昨夜里下过无数遍决心的绝不害了王爷,简直有些心旌摇荡了。
闻宗鸣却抬起头来,看着帝后一笑,温声道:“这孩子的确是臣极为爱重的,娘娘若是不将他还给臣,臣可要难过一阵了。”
第5章 痴念如石
他此言一出,席上无论帝后,还是平王,众人看着闻宗鸣,一时都怔住了,大约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当着这么多王公大臣的面,自己承认与一个内侍有私。
虽说也无伤大雅,可毕竟算不得什么光彩事。
闻宗鸣既开了口,帝后对视一眼,当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皇帝若无其事笑道:“本就是皇后与皇叔借的人,何况皇叔今日都开了口了,朕与皇后岂有不还之礼?”
席间氛围这才为之一松,众人都捧场的跟着笑了起来,皇帝赞许了青岩两句宴席操办的好,又吩咐了赏他,要他回了应王府好生服侍。
天潢贵胄之家,有些话不会说的太露骨,但众人都心知肚明,天子这便是顺理成章的把那小内侍“赏”给了应王,默许了应王豢宠,女眷们却都有些赧然。
事主应王爷倒是从容得很,索性大大方方的揽着青岩坐下,传点心的宫女端上来一盘瓜果,他看了看那盘子里的葡萄,垂眸低声道:“愣着做什么?”
青岩半天才反应过来,王爷这话是和自己说的,他若没想错,难道王爷是让他……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正瞧见王爷轮廓深邃的俊美脸庞上噙着浅笑。
这些年来王爷待他从来如兄如父,总是谆谆教导,总是端稳沉穆,青岩何曾见过他这样的神情,顿时觉得似乎连呼吸也不会了。
他硬着头皮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送到了王爷嘴边,脸上却已燃起了一片火烧云。
这情景自然被帝后与在座之人收入眼中,那上首的夫妇俩对视一眼,眼底都是隐含笑意。
品茗宴毕,各家请辞离宫,皇帝却开口留了应王留宿宫中。
青岩早早被人送到了殿中,这座寝殿布置的红纱飘动、彩烛摇曳,灯火朦胧如影,平添几分暧昧气息,此刻王爷被皇帝叫去了养心殿,说是有事相商,尚未过来。
青岩被几个嬷嬷耳提面命,教导了他一番如何侍候男子,听得心中既耻辱又羞愤,只恨不得能把两只耳朵剁下来。
嬷嬷们教完了还不忘又问了他几次,以检察青岩是否真的记住了,这几个老嬷嬷倒很伶俐,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男子情|事的关窍。
最后才吩咐了一句“柔顺着些,莫要伤了王爷”才悠然离去,只留下几个内侍打来水,又把青岩上下里外洗了个干净滑溜。
青岩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放在毡板上的鱼肉,他扪心自问,倘若今日他要被迫侍候的那男子不是王爷,而是旁人,大约他羞耻愤恨之下宁愿碎了茶盏捡块瓷片一死了之,也绝不愿受此大辱、委身于人下。
他虽只是个卑贱的内侍,可骨子里谢澹的魂却被这些年应王府温柔的时光保存住了,他无法容忍旁人把自己当作玩意儿,肆意搓圆捏扁,肆意揉弄糟践。
可那人若是王爷——
他却茫然不知所措了。
青岩穿着云霞缎子制的里衣——他以前也从未穿过这样好的衣料,坐在床边等了也不知多久,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人的脚步顿在外头,隐隐传来宫女的声音,那人却道:“不必了,本王自会歇下,你们在外头候着吧。”
脚步声由远及近,绕过屏风进了内殿,青岩手心里不知何时出了一层浅浅的细汗,他受惊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行到王爷身前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个头,直磕的额头传来一股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