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份喜爱,和对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其实若说真正的爱,丞相此生也经历过。
他爱的那个女人如同月辉一般圣洁,他从见她第一面起,往后余生就从未停止过梦见他,然而那不是他能够觊觎的人,于是他只能看着她高嫁天子,成为后宫中无数名花中的一朵。
而现在,那朵名花已经凋谢了不知道多少年,魂断香消,归于飘渺。
留给他唯一的念想,或许只有她和帝王生的那个孩子。
想到上官越,丞相的心里又烦闷了些。
苏姨娘用指尖揉了揉丞相的眉心:“老爷别皱眉,再烦心的事也等明日再说。喏,先把这莲子汤喝了,莲子的苦心都是妾身亲手一个个剔的,手都肿了。”
深夜里,上官琅的确感到腹中有些空了,他拿起汤碗,将里面的莲子汤一饮而尽。
“好了,你也早些睡下吧。”
“妾身才来,你怎么就赶人家走呀?”苏姨娘笑着勾住丞相的腰带,将自己的头埋进丞相的胸口。
突然,苏姨娘感觉,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掉在了自己的头顶,顺着头发流下来,一路淌到她的脸上。
苏姨娘伸手在脸上摸了摸,然后疑惑地将掌心摊至面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苏姨娘尖叫起来,她猛地抬起头,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却并不能够,失去力气的丞相整个人靠在她身上,随着苏姨娘猛地起身,二人一起摔倒在地。
丞相不断地抽搐着,大口大口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瞪大了眼睛,望向这个他一直当小猫小狗宠幸着的女人——他信任她,在这个人人不可信的世上,她或许是他最信的人。
与其说是信任她的真情与忠诚,不如说是信任她的浅薄与愚蠢。
然而,那么多的明刀暗枪都没能伤到他,偏偏是这个浅薄与愚蠢的人,为他递上了一碗致死的甜汤。
上官丞相的呼吸就像漏气的风箱,渐渐地,他不动了。
直到死,他的眼睛也没有闭上,而是大大地睁着,目眦欲裂地望着苏姨娘。
苏姨娘被这双眼睛瞪着,感觉自己已经魂飞天外,她爬起来,又摔倒,想要呼救,又发不出一点声音,最终,她用帕子捂着胸口,捯饬了几口气后,便两眼一翻,软软地昏倒在了地上。
夜风呼啸。
窗户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脚,黑衣的身影悄然落地。
那身影在书房中逡巡了一圈,确认了丞相已死、苏姨娘也确实昏过去了后,便又悄悄地从窗户中离开了。
只是也不知是粗心还是怎样,他离开时,窗户并未完全合上,不但如此,他还在窗台之上留下了一枚脚印。
……
这边,羌国使节团已经随着楚云阔的画舫,一路前行,抵达了京城。
他们由水路上岸,船队切换成马队,楚云阔是体面人,早已为若颜帝姬准备好了八人抬的轿子。
然而事实上,真正坐在轿子里的人,并不是若颜帝姬。
“帝姬……我们非要打扮成这样吗?”
卫潇潇跟在若颜帝姬身后,略微有点无奈。
这位桀骜不羁的羌国公主在听到楚云阔给自己准备了轿子之后,不但丝毫不感激,相反还颇为恼怒。
她拍着桌子告诉木戈,自己马术一流,就算骑马在京城内的街道上驰骋,也能保证不带翻一个摊贩、不撞倒一个路人,楚云阔这么做,分明是看不起自己。
木戈这辈子没怵过什么,就怵若颜帝姬这份猫嫌狗不待见的暴脾气。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向若颜帝姬解释清楚了,大周太子实际上是好意,毕竟按照大周风俗,若颜帝姬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如果骑在马上任由路人围观,难免不好。
即便如此,若颜帝姬还是表示自己不用轿子,让木戈退回去。
最后,二人达成共识——木戈表示可以宽容若颜帝姬在外面骑马,但那轿子,他需要留下。
此时此刻,若颜帝姬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她倒也确实不愿意被围观,于是搞了身男装穿上。
而卫潇潇作为她的侍从,自然也得跟着换上男装,不知道若颜帝姬犯的什么毛病,还给她找来了个假的络腮胡贴上,让她看上去像个西域做生意的奸商。
而木戈坐在轿子里,远远地跟在后面。
“我老师平时也不那么懒啊。”若颜帝姬一边骑马,一边跟侧后方不远处的卫潇潇低声道,“你们中原人是不是有个词叫金屋藏娇?你说,那顶轿子里,会不会藏着我老师的娇?”
卫潇潇敷衍道:“有可能。”
“天呐。”若颜帝姬一拍大腿,“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果然男的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不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