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麓山没多久,有几栋徽派的旧楼闯入林岁夏的视线,青砖黑瓦,对称的飞檐仿佛把时间定格在某一点某一刻。从它们的出现,再往远处看,就都是差不多的民国时期建筑,没有摩天高楼,甚至它们背后的天空都泛着一层古典的朦胧,透着岁月的故事。
过往的模糊记忆零星地浮现出来,让林岁夏有了回家的感觉。
小时候,她经常拿着手工风车跟小伙伴跑在巷子里,被邻居家的爷爷奶奶笑着说“哎呀,小夏又长高了”,“哎呀,小夏别跑小心摔倒”。
他们喜欢喝着茶坐在太师椅上摇晃。
那些许久不说的家乡话随着记忆一响起,仿佛在耳边又听了一回,林岁夏体会到什么叫近乡情怯。
看到“春光镇”的界牌石,她回神松开油门关掉导航,往右边开。
这里的路盘庚错节,且除了唯一进镇的马路,其他的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离开这些年,上大学时也就每年回来过一次,工作的这三年,更是从来没有回来。镇里的一切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不像大城市,一处地方昨天和今天都长得不一样。
所以林岁夏这么久没回,还记得右边有一条河,那里路不宽,但回家近。
“汪!”
只能容纳一辆车宽的青石路,支撑的石墩下面是春光镇的其中一条河支。林岁夏小心地看着两边的倒车镜往前挪。不想突然前面传来一阵犬吠声,吓了她一跳。
方向盘打滑,失冲打歪只听车下咯噔一声巨响,林岁夏大惊,本能地踩刹车。失重之下车头一整个冲入河里,抬起的车屁股将惯性高歌猛进,再跟着“扑通”一声闷响……
车边漆黑一片,水花溅起扑满挡风玻璃——车子开进河里了。
惊吓也在那一刻灌进她的胸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林岁夏以为自己要死了!
好在她的大脑恢复了思考,在车子还没有完全沉没时,林岁夏眼疾手快地打开车窗游了出来。
不过几秒功夫,她弄出事故,这一天……人倒霉到家了。
林岁夏游到一边的石块边,气地握拳砸起一注注的水花,“啊——”
“有受伤吗?”
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
林岁夏正沉浸在自己的发泄尖叫里,乍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地循声望去。
河上路边只有两个路灯,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在漆黑的夜里只能提供微弱的光。路面和河里相隔四五米的高度,这一点微弱的提供毫无帮助。
但还是能看的到一个高挑又敏捷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一跃进河,从慢慢迈步到全身没入河里朝她游过来。
“你别怕,我来了。”
林岁夏怔怔地看着他速度很快,就像……
一条美人鱼。
男人鱼。
在浓烈如墨的夜色里,视线极差,开车掉进河里,又一个陌生男人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林岁夏不得不戒备地往后边靠,全身警戒。
男人很快靠岸,攀着石堆上来,他将林岁夏上下打量再次询问:“你有受伤吗?”
林岁夏摇头。
“车里还有人吗?”
林岁夏再次摇头。
男人舒了一口气,摸了一下腰间,骤然一束光亮起。
林岁夏刺眼地刚想挡脸,听到男人忽然叫出自己的名字:“林岁夏?”
“……”林岁夏抬起的手臂不得不放下,眯着眼睛艰难地看向对面。
男人马上把手电筒拿起,光对准自己的脸。
这由下而上的角度……要不是他对自个儿长相足够自信,真会吓死人。
湿发下一张五官分明的脸还滴着水。
这么多年没见,林岁夏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谁:“……江墨,好久不见。”
呵呵。
江墨,高中同学,当年的小冤家。
回家第一天,车开河里狼狈成这样,先把他遇上了。
这轮倒霉排行榜,她今天大满贯,稳赢啊。
江墨咧嘴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这条河啊?”
“……”
林岁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不是第一次掉进这河里,论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
摔杯!还不是为了捡他最喜欢的足球?!
“没办法,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说接个地气,先亲近一下家乡的水。”林岁夏嘴硬回怼。
江墨抿唇压笑:“行,那你亲近够了的话,咱们先上去?”
林岁夏仰头看看石坡上面的足够高,实在不想高估某人:“怎么上去?”
江墨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你踩着我上去。”
林岁夏沉默三秒:“你说真的?”
江墨仰头反问:“不然呢?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如果不是去给老张家送药,根本不会路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