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伽黎:我真没问,别自说自话。
南流景缓缓垂了眼,似乎陷入往事的追忆。
他本打算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腹中,因为身边那些尔虞我诈的人不配知晓,但不知为何,得知沈伽黎如此喜欢这个人偶后,心中莫名产生一丝奇怪的悸动。
想着,大概这个人会理解我的。
南流景的生母出身豪门,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追求她的人能排到临市,但她一个也相不中,偏就对南丰一见倾心,主动提出联姻。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她来说有着致命吸引,但对方对她并不感冒,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迫于父亲施压,南丰和南流景的母亲结了婚。
婚后二人相处并不愉快,无论母亲怎么努力,南丰始终反应冷淡,经常不着家,母亲以为有了孩子会好的,婚后第一年诞下孩子,取名南流景。
在古语中,南流景代表太阳。
但事与愿违,南丰不仅对母亲,对南流景也异常冷淡,连他的乳名也没喊过,总是一脸严肃叫他“南流景,过来”。
执意追随不爱自己的人,结局必然是万劫不复。
母亲知道了于怀素的存在,甚至知道那个女人偷偷给南丰生了孩子,南丰时常将于怀素带回家,以“朋友”的身份。
母亲不敢问,怕一旦问出口,他们的婚姻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长久憋在心中的抑郁与愤懑,得不到的爱变成长了脚的恨意,疯狂蔓延全身,形成牢笼,将她桎梏其中,逼得她无法喘.息。
那之后,母亲的精神便有些不正常了,她经常对着墙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然后自问自答桀桀怪笑,到最后演变成,她开始对着年仅五六岁的南流景泄愤,举着尖刀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她,甚至高高举起他想要摔死他。
母亲偶尔也会清醒,看着满身青紫的小孩儿抱着他失声痛哭,一遍遍表达愧疚自责,后来交给他一把剪刀,说如果自己再犯病,就用这个杀了她。
这个人偶,是南流景六岁生日那天,母亲难得清醒,亲手为他缝制的生日礼物。
可从那天后,她再也没有清醒过。
最后,母亲躺在医院里,骨瘦如柴,像枯萎的玫瑰,一边哭一边哀求南流景拔掉她的氧气罩。
南流景那时年纪尚小,可也明白,母亲真的很痛苦,精神的折磨化作病理性疼痛,撕裂了她的身体。
没有犹豫,南流景拔掉了氧气罩,含着泪水,在母亲额间落下轻吻,轻声道别。
其他人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南流景亲手拔掉了母亲的氧气罩。
“变态、恶魔、杀人犯”的标签,毫无怜悯地贴在了一个六岁孩子身上,世人不爱追溯恶的源头,只会认为亲眼所见便是真实。
南流景讨厌那只人偶,它总会令他想起不堪的前尘过往。
几次想扔掉,却总也下不了手,因为看着人偶他才能确定,母亲是爱过他的,一直爱着。
母亲咽气前,南丰坐在床头,安慰她一定会把孩子好好养大,可头七没过,于怀素进了门,还带来一个四岁的儿子。
好端端的楼梯扶手怎么会突然断裂,而恰好又是六岁的南流景每天必经之地,巧合的巧合,致使他这轮椅一坐就是二十三年。
南流景很想告诉父亲,不爱可以不结婚,但看着沈伽黎,却又说不出口。
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他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魔鬼,让他恐惧,再无好眠。
沈伽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
但他并没睡。
他一字不落听完整个故事,在想,是不是当初也是因为如此,从未谋面的生父狠心离开了他和妈妈。
如果不爱,可以不用结婚,很难理解么?
床上静悄悄,南流景凝望沈伽黎许久,以为他睡了。
黑暗中一声轻叹传来。
他没听见也好,不然谁会接受一个亲手拔掉生母氧气罩的人呢,和这样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会害怕吧。
南流景转身打算离开。
倏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看过去,却见沈伽黎已经坐了起来。
窗外投进皎洁月光,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圈朦胧光晕。
他还是那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揉着惺忪睡眼,轻声道:“忽然想吃蛋糕。”
生日时吃点甜的,这样在天上的妈妈也能与他一起分享甜蜜。
南流景轻笑一声:“好。”
沈伽黎总觉得南流景和小说中那些霸总不太一样,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家常便饭,很少见他买什么顶级鲍翅,动辄花个几百上千万办生日派对,他挺朴素,就连生日蛋糕也是只有十二寸的普通水果蛋糕,偌大房子里,也只有这么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