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影在晏云霆颈边留下一道血口,晏云霆皱眉伸手一抹,见裴婴还没有停剑收手的意思,便垂手向他说道,“够了,阿婴,是我输了。”
“别叫我阿婴。”
裴婴持剑而来,面容凌厉如手中利刃。晏云霆无法,只能去挡,他有意放水结束这场比试,无奈裴婴不肯。晏云霆心知肚明,裴婴要想赢过自己只怕艰难,只有自己赢了他才能叫这好胜的小东西死心。
想通这一层,晏云霆便不再手下留情,在裴婴冲向自己的那一刻,他一踩身边竹身,直将那碗口粗的翠竹踩得竹身晃动。
他飞身跃起,明心夹杂着疾风呼啸而来,裴婴只觉脖颈一凉,眼前已没了晏云霆身影,他耳尖微动,身后传来异响。
裴婴猝然转身,明心距离颈边只有毫厘,紧接着他束发的红绳忽然断裂,掉落在两片竹叶之上。长发倾泻而下,两人持剑而立,一时无言,只听闻竹叶梭梭,溪水潺潺。
晏云霆挑了眉尖,“不叫你阿婴,叫你什么?”
“晚竹。”
裴婴偏开头去,伸出两指将颈边明心推开一寸,微风徐徐,竹影婆娑,一枚竹叶翩跹而至,落在明心上的那一霎那,被剑锋瞬间一分为二,打着旋飘到了地面上。
裴婴重复道,“裴晚竹,是我的字。”
第三十一章 七夕夜
“晚竹?”
晏云霆将这两个字放在口中细细咀嚼,仿佛真的像是含了一片竹叶,尝出了清新微苦的滋味。
裴婴束发的发绳在方才的比试中被晏云庭用明心挑断,他在竹林中挑挑拣拣,寻到了一根才钻出泥土的青竹,用泓影斩了根,三两下削成了一个简单的竹木簪,松松挽在了发上。
他束发时宽大的广袖滑落至肩头,露出两只白润纤细的小臂,裴婴含着一枚竹叶吹出了悠悠哨声,他朝晏云庭眨了眨眼,笑嘻嘻解释道,“在俞国时,父皇母后便是这般叫我。”
谈及母国,裴婴眼中多了几分失落,他走到溪边的青石板上坐下,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有意无意地往溪中砸去。
“元徽,我想家了。”
裴婴似乎是从未自己挽过发,那头及腰青丝被一根竹木簪束住,却还落下来一缕碎发,衬得那截脖颈细白。他是自出生起便被俞皇捧在手心里的小皇子,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到了十来岁,传闻若不是这坤泽的身子,俞皇早就动了立他为储的心思了。
裴婴离家已有两月有余,在陈国这段时日,虽无人怠慢于他,可到底异国他乡比不得自己家中自在。裴婴又捡起石块砸进溪里,惊跑了躲在溪底青苔上的一尾锦鲤,有水花溅到他的脸上,纤长的鸦睫挂了水珠,抖一抖就掉下来落在他身上。
“我从未离家这么久,母后连一封书信也不曾寄给我,难不成前方战事吃紧,父皇应付不来吗?可即便如此,也合该寄封信给我,省得让我整日挂念。”
晏云霆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想家的小家伙,只能上前几步蹲在他身边,将泓影递交到他手中。
“不必担心,陛下拨了二十万大军前往俞国,定能扭转局势。”
裴婴坐在青石板上,单手撑腮望着溪水,仍是有些闷闷不乐,“车队临出发前父皇还向我保证,说不出一月就要将我迎回去。我走时还是大雪纷飞,现下已是酷暑难当,父皇忘了我,只怕我赶不回家中过今年除夕了。”
晏云霆抬手捻去了他肩上一枚竹叶,“那便留在这里过年。我也不知俞国过年风俗,但两地相距甚远,想来也是不尽相同的。如若今年除夕你还在这儿,我便逃了宫宴,带你出宫看灯,如何?”
这时已是傍晚,已经不比下午那般炎热,天色渐晚,只有些许星光透过竹叶倾洒在这竹林之中。
裴婴最爱热闹,一听有灯看,转眼就忘了那些思乡愁绪,他拉住晏云霆一只衣袖晃了晃,“我来此已有两月,却从未出宫看过,你看今日天色还早,不如你带我出宫转转吧?”
“这......”
晏云霆有几分犹豫,裴婴以质子身份来到陈国,虽说人人见他还得唤一声“殿下”,可到底不是皇宫里头的正经主子,自然不能同皇子一般随意在宫中进出。
见他踟蹰,裴婴又晃了晃他的衣袖,笑嘻嘻贴了上去,“元徽哥哥?”
裴婴刚出宫城门时还亦步亦趋跟在晏云霆身后,生怕跟他走散了,待来到闹市,就换成晏云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看那小家伙是不是还跟在自己身后,莫让那些拍花子的给骗走了。
他们出来得巧,今日正是乞巧节,街上灯影重重,风清月皎,处处可见手拿一枝妃色芍药的未婚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