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扶蕊无奈道:“几天没喝水了……”
给他敷上毛巾,她又想起身给他端水。
谁知他直接从榻上挣扎起来,抱住了她。
“你……”
他太害怕了,怕她又要弃他而去。
宁扶蕊难得地有些怔愣。
她平复了一下,又道:“我去给你倒水,我不走。”
“毛巾别拿开,再敷一会儿给你换新的,再换三回。”
听她这样讲,那人手指绞着挣扎了一下,便放开了她。
他足足喝了三碗水,待喉中涩感被冲淡,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是张伯让……”
“你无须多言。”
“一定要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吗,有什么意思?”
周惟卿:“……”
垂顺的眉眼让宁扶蕊气不打一出来。
“你觉得我会因此怜你,那你何时怜过我?”
他给别人剜心剖舌的时候断然不会如此垂顺,撕掉母亲给她的亲笔信时,也断然不会如此垂顺。
周惟卿颤抖着手指,宁扶蕊太聪明了,他确实是故意的。
前几日赵旻澜含恨的口气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幽幽的语气像是毒蛇吐信:
“你若抓了我,自然有东西来收拾你……”
他当然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他只是想顺势让宁扶蕊来府中陪陪他,便故意将自己算计了进去。
宁扶蕊说着说着,又轻轻嗤笑起来:
“你说,你如今同那绣楼里靠博人同情为生的歌伶有什么区别?”
“不是这样的,我……”
“周惟卿,你告诉我,从头到尾你都在怕什么?”
周惟卿轻轻拉上她的手,不说话,也不出声。
温热的眼泪一点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
“对不起。”
他曾一度想将她捆在自己身边,可他用的力度越大,宁扶蕊似乎就离他越远。
宁扶蕊望着窗外潸然落下的雪,深吸了一口气。
她给他换了三回毛巾,又想起正事来:“赵旻澜呢,你把他关在哪儿了?”
周惟卿嗓音又有点发哑,涩然得像被刀片割着:“……关在阿蕊不会想知道的地方。”
第96章 大年三十
宁扶蕊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遂叹了口气。
“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找啦。”
说是这么说,可依照现下这种情况,找不找都无所谓了,最重要的还是这人的眼睛。
见他心情一直这样低落,宁扶蕊心中又有些不忍,她干脆放柔了声线,捏了捏他的手心:
“哎,你说你以后真看不见了怎么办?”
她替他摘了他眼上的毛巾,又开口道:“先说好啊,我家里可不养不干活白吃饭的!”
周惟卿睁开眼睛,果然只能看到一片空蒙的黑。
宁扶蕊看着他这张脸难得露出些迷惘的神色,半打趣道:
“还好你生得漂亮,干脆在我书院门口坐着当个吉祥物得了,每天也就晒晒太阳——”
“我不要。”
宁扶蕊还以为自己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便止住了话语。
只见他缓缓伸出手,试探着触上宁扶蕊的脸,一寸一寸如丈量般抚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她有一张娇俏的短圆的脸,像这般寒冷的冬天里,小小的鼻尖还会冻得赤红。
因着经年在外奔波,皮肤不是很白,那双鹿般的杏眼时常漾着潋滟的笑,却又能将一切看得分明。
这是他曾在现实里,梦里描摹过千万遍的脸。
他能感觉到自己小指的指尖还撩绕着她微鬈的鬓发。
他如梦呓般自顾自说着:“我不想看不见阿蕊……”
说罢,他从床头柜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宁扶蕊手中。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宁扶蕊打开盒子,里面嵌着一枚做工精巧的金戒指,上面还嵌着一朵由红翡翠雕成的小玫瑰。
宁扶蕊吸了口冷气:“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我亲手打的,喜欢么?”
宁扶蕊睁大了眼睛:“你要送我?!”
眼前的青年唇边绽出一抹笑,点点头。
她望着那枚戒指,却是悄悄红了眼,喉中哽咽道:“傻子,我哪里值得你做这么多啊……”
太犯规了吧,这还让她还怎么安心回家!
一股负罪感自心中油然而生。
她从盒子中取出那枚戒指,放在光下仔细端详:
“不过我很喜欢,谢谢你!”
周惟卿精神不是很好,宁扶蕊也不想勉强他说太多话,待他熟睡之后,剪了他一小簇头发,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让绛霄买来红纸,线香,朱砂,还有老黄酒等等,她自己则开始折纸的元宝。
请鬼难,送鬼也难,首先得有诚意。
而且这新年头头的,都是些吉利的日子,她得在这些日子里挑个阴日阴时,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