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没擦干净,林玉珠的脸上多一道蓝墨水痕迹....
宋毅尴尬地抿了抿嘴,站起身走到水盆架拿了毛巾打湿。
他单手撑着桌沿,弯下腰轻轻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污渍。
脸上的凉意令睡着的林玉珠蹙了蹙眉,嘤咛一声,小刷子般浓密卷翘的睫毛翕动了几下,宋毅闪电般地缩回手,紧张地盯着她。
幸好,她没醒。
提心吊胆地终于把她的脸擦干净了,宋毅暗暗松了一口气,颇有些做贼心虚的侥幸意味。
他以前从未这样仔细看过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脸。
她生得好看,他早就看习惯了,只是自从她上吊醒来之后,她好像美得不一样了。
他垂下眸子盯着她想了很久,不得不承认心里呼出欲出的念头。
以前的她,好看是好看,没什么意思。
现在的她,一颦一笑一个眼神....
勾得人心痒。
“唔....”林玉珠缓缓睁开眼,昏暗的光线,刷白的墙,让她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我是谁我在哪的混乱错觉。
“睡醒了?”
宋毅冷硬的声音瞬间把她拉回现实,她机械性抬起头,冲桌子对面的他干笑了一声,“你怎么不叫我。”
“没叫你?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被人抬走了都不知道。”
“呃....”林玉珠坐正了身子,笑意僵了一下,顿时垮下脸龇牙咧嘴地揉手臂。
压着手臂睡觉,麻了,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她手臂上聚餐。
“那我先走了啊。”她抱着手臂刚要起身,果断又坐下来。
腿上也有聚餐的蚂蚁....
不动还好,一动,她想锯腿!
宋毅静静地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尤其是她脸上压出的红印子,明晃晃地证明了她胆大包天在他办公室睡了半个下午。
“咳....”林玉珠尴尬地瞟了一眼宋毅,“我再坐一会....那个....我能喝点水么....”
宋毅放下钢笔,默默给她倒了一杯水回来。
“谢谢啊。”林玉珠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埋头写东西。
之前瞟过两眼,她发现睡了一觉醒来,他还在写怎么提高亩产的计划书。
这好像是第二版了。
“队长,我大概知道长坑尾和白石坳那一片的田为什么打不了多少粮食。”
“说说看。”
林玉珠看他不停笔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明明是一样的肥,一样的种子,日照也挺好,那边的田就是没产量对吧?原因很简单,那边的都是冷水田。”
“你说什么?冷水田什么意思。”
宋毅终于停下笔,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表情严肃。
林玉珠指尖敲敲头,“越靠近山脚的田,每次下水都像有鬼抱腿一样,从脚底心开始凉到心里。”
村里一直流传着关于这些田的荒诞鬼怪故事,只是这几年不让提了。
但是这些水田还是要种的,谁种呢?
谁倒霉谁种呗。
比如她和那些阶级的敌人们。
“世上没有鬼!”
“啊对对对。”
林玉珠敷衍地点点头,庙都给夷为平地了,哪敢有什么鬼。
“我是说咱们这里四面环山,地下水源丰沛,山脚下水田的水是山里的渗水。人怕冷,禾苗也怕冷啊。它要努力活下来,哪还顾得上结什么粮食。”
而且这山区好多都是梯田,这样一来,成片的水稻只能长到膝盖高,产量惨不忍睹。
但是这里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一直以来都是这种状态,自然不会往深里想。
他们只会更努力地给肥,而且是农家肥。
林玉珠以为他会追问一番,但是他却低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有办法。”
不是疑问,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嘶....诶?”林玉珠趴在桌上凑近审视他,“你这么肯定?”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抬手使劲捏了捏眉心。
“我最近几天总是会做莫名其妙的梦,梦见一个小姑娘从几岁长到二十几岁。还梦见一些,啧,我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
“她…爱穿那种白衬衫…咳…长得还行,有一对酒窝,胸口有一枚红痣...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你吧?”
宋毅低着头,满脸通红,耳朵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看梦里那个人的很多习惯性小动作和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样,联想到她最近那些荒诞中又有些道理的想法。
他想通了,她大概就是老人讲古的人有三魂七魄,有一天,少了的魂和魄找回来了,就多了前世的记忆。
尽管他一直都当做有趣的故事来听,眼前,他倒是见了个真的。
“嚯~”林玉珠不敢置信捂着嘴,尴尬得想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