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没怎么变,但她就是很自然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高。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啦?哎呀,我就那么一说,你别生气呀....”她伸手帮他整理衣襟,讨好意味明显。
毕竟嘴里还含着猪油糖呢。
他要是不高兴,撂挑子不干了,这糖还怎么好意思吃嘛....
肖东明对于陆思蔓的出现有些意外,也有些猝不及防。
再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时,他的心绪出奇的平静,没有恼怒,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难堪,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刚才那一瞥,女人打扮得干练得体,依然是白皙斯文的模样,白衬衫套进黑裤子里,脚上的黑色皮鞋擦得很干净,一点不见雨后的泥泞痕迹。
他垂眸看着林玉兰脸上笑闹过后未退的红晕,灵动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讨好地看着他,撅着的小嘴还有那么一点古灵精怪的不情不愿。
熟练帮他整理衣服的动作,一下就暖了他降到冰点的心。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冰冷的眸子镀上暖光,唇角缓缓爬上笑意。
抬手托着她的下巴,大拇指揉了揉她的下巴尖尖,轻笑出声。
“我都这样了还要给你挣糖吃,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嗯?”
“良心?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啊....”林玉兰抓了两颗猪油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冲他人畜无害甜甜一笑,“好了,良心都喂给你了,甜吗?”
“甜。”他温温一笑,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的唇瓣上。
甜得想尝尝她嘴里的糖会不会更甜一点。
“噫呀....啧啧....”洪大叔扶着棋盘摇摇头,“这哪是良心哟,明明是猪油蒙了心....得亏我还有半罐子猪油糖....”
“是吗?”林玉兰顿时来了精神,坐正了身子拍拍肖东明的肩膀,“快,给我把洪叔杀得片甲不留!他明天还得来!”
“你果然把良心喂给他吃了!我那么多好吃的就换来你这么对我的吗!”洪大叔气得直嚷嚷,花白的头发甩得一颠一颠的。
过道另一边的陆思蔓自有董大叔的家属接待,李大姐本来还在客套,听着那边的声音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迎上陆思蔓垂下眼睛若有所思的端庄表情,压了压嘴角,“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笑你。”
“没关系。”她抬手举到空中,回头往那边瞧了一眼,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会,冲两人歉意一笑,“我过去那边打个招呼。”
“啊,可以可以。”董大叔很客气地挥挥手,态度很是恭敬。
县里来的嘞,还这么客气提了一大堆东西过来,说话又好听。
就是让人有点觉得不自在。
洪大叔瘪着嘴摆棋子,这局他要选红方!
刚要放狠话,旁边响起毕恭毕敬的轻柔女声。
“老首长好,事先不知道您从军区转到这里修养,来得匆忙,也没给您带补品,实在对不住。”
一句话让整个病房的欢快气氛凝住。
其他床位的病人和家属们脸色瞬间变了。
“啊?首....首长?”
王大姐头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站起来,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拼命回想自己这几天有没有说错话的地方。
洪大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放下棋子回过头去,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啧,你这小干事话怎么这么多!我这不是病退了吗?哪有什么首长?我现在不就是一个在这养伤的老头子吗?”
烦死了,好不容易躲到这个小卫生院清静清静,非要在这给他添乱!
他深吸一口气,扫视一圈战战兢兢的人,和蔼可亲地拉开笑容。
“没事,噢~我现在就是个老伤员,不是什么首长,别紧张。我既拿不起枪也开不动坦克,只能天天端个饭盆跟你们一样吃吃吃,睡睡睡,噢~”
众人僵硬着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好的只是县里生产组干事闲赋在家的老丈人呢…
还说脚是带小外孙的时候不小心在楼梯上滚下来摔断的…
天天穿得跟庄稼汉一样....
门口看热闹的小孩们面面相觑,哭丧着脸捡起地上的棋子和油纸棋盘像见了鬼一样撒腿就跑。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这两天没少在人家面前叉腰追着笑他棋艺不精,输了就嚷嚷,臭棋篓子。
洪大叔气急败坏地扒着围栏,“哎?你们跑什么,我这还下一盘呢!我能赢!给我回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已经跑远了。
被劈头盖脸呲了一顿的陆思蔓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扫到神色淡漠的肖东明和他旁边的姑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难堪的同时,一种莫名的恼怒从心底升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