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不怀好意。
他只是看到了一个躲在墙角看着十分可怜的老人,于是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葫芦留给了对方。
紧接着,他的视野天旋地转,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好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他被迷晕,带走,这一昏迷便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而等他从黑暗之中清醒过来,已是远离家乡,不知身在各地。
大概是因为觉得他只是个孩子,绑走他的两个劫匪没把他放在心上,竟然让他找到了机会逃了出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陌生的小路上,不敢停,不敢向后看,身后仿佛有一头饥饿的野兽在追赶,腥热的一旦放慢了速度就会被吃拆入腹,尸骨无存。
可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再怎么拼命的跑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饭,饿得两条腿根本用不上力气,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甩脱,光着脚踩在土路上,脚底板早就是血混着泥,轻轻一碰便钻心的疼。
到最后,再也跑不动了,他就只能拼命把自己缩在阴暗的墙角,环抱着膝盖,低着头,向上天祈求不要被劫匪发现,乞求黑夜能够早一点过去。
再然后,随着一串护院狼狗的低吼,一盏灯笼在年幼的莫影寒面前亮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苍老却和蔼的声音:“怎么是个小孩子?”
“……是不是迷路了……要不先在这儿住一晚,明早一起去报官……”
小莫影寒受了惊吓,又冷又饿,脑子里早就混沌一片,懵懵懂懂地被从地上拉起来,跟随那一点光亮,任由自己被老人带回家去。
这一场噩梦,是不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不,
噩梦之后,他坠向了更深的深渊!
一把刀从背后贯穿老人的身体,喷出的鲜血兜头淋了他满身。
引路的灯笼自老人的手中掉落,明亮的火苗舔舐着纸糊的外壳,瞬间的灿烂燃烧之后归于死寂,重伤的老婆婆缓缓倒向地面,脸上还带着一点关怀和慈爱,
在老人身前不远处,忠心护主的狼狗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黑暗之中,迟来的猎人一步一步逼近无处可逃的猎物,嘴角向上弯曲,勾出一个扭曲而血腥的笑脸:“该回家了,小不点。”
巨大的阴影压在他的身上,小莫影寒瞪大了眼睛,老人的血从他的脸庞滑落,他的舌尖尝到了甜腥的味道,极度恐惧之下他甚至都叫不出声,只会像只木偶一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任由自己被拖入更深的黑暗。
再然后,几经周折,他被卖给人牙子,又被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买走,入了御影门,成为修罗堂的新晋弟子。
刺眼的血红逐渐暗淡,被更加浓郁深沉的黑色逐渐吞没。
入修罗堂的第一天,
他领到了一身粗布黑衣,一块硬的硌牙的干粮,一袋清水,修罗堂的教习把他们这群新晋弟子集中在一起,告诉他们,
他们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孤儿,只有御影门才是他们唯一的归处,
他们必须对御影门忠诚,为门主奉献全部,
过往的名姓必须全部舍弃,在这修罗堂,他们只有编号,
莫影寒,编号三十四。
不,不是这样的,莫影寒想,他姓莫,他有家,就在一个小县城里,他的家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四棵高高的山桃树,一到春天就会开出满树的白色山桃花,
他还有爱他的阿爹和阿娘,阿爹总是会给他带来好吃的好玩的,阿娘会给他缝好看的虎头帽和虎头靴,
他要快一点长大,帮阿爹和阿娘干活,逗他们开心,一家人一起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
这些话,莫影寒死死地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告诉任何人——藏不住的人,已经被教习处死在高台上,血流了满地,就像那个老婆婆一样。
入修罗堂的第一个月,
教习告诉他们,
一入御影门,终生不得出,生是门主的人,死是门主的鬼,
那些无谓的善良和软弱是累赘,必须要舍弃。
不,这不对,莫影寒想,阿娘教导他,与人为善乃为人之本,阿爹也告诉过他,力所能及之时应助人为乐。
莫影寒不愿违背双亲的教导,可教习的鞭子叫他知道了,
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什么叫做弱肉强食。
入修罗堂的第一年,
莫影寒从编号三十四晋升编号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