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坏的,
无力、也无法拒绝。
而在梦境之中,他恍如一个局外人,无数次轮回在那充满灰色的一天,
一遍又一遍,
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化为飞灰,
然后一个人慢慢品尝其中满溢的绝望。
梦里,他又一次拼了命的飞奔过荒芜的原野,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阿影,……”
不,不要这样……不要离开……
“保护好我的剑……”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可以献上我的一切,灵魂、躯体、记忆、自我……全部拿走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你留下来……
“……等我回来。”
……求你、不要走!
留下来,
陆尘远!
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尖叫悲鸣,在拒绝在挽留,
然而每一次,拒绝的话语都来不及说出口,
他的身体背叛了他,把所有的哀嚎哭求都死死锁在这副躯壳之中,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手臂,从那个人的手中接过墨阳,再眼睁睁看着这世上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人化作漫天飞灰而去。
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莫影寒已经记不太清楚,重新有记忆时,人已经被带回了碎雪楼,身上还多了许多新伤。听楚怜卿说,他忽然发狂,险些走火入魔,是几位门派掌门出手将他压制,随后交给楚怜卿照顾。
再然后,他辞别楚楼主,背着墨阳,一个人回到了河间肃宁县的家。
这一去江南不过区区月余,谁能想到回来时却已物是人非。
莫影寒还记得两个人是怎么欢欢喜喜又忙忙碌碌的准备过年,灰色的鸟雀是怎么在大黄马的脑袋上作威作福,
也还记得除夕的那一场烟花,守岁时的笑闹,那人亲口说出的“不会离开”的承诺……
不过是出去一趟,
那些茶余饭后的温馨,触手可及的未来,全都成了堆叠在一起的泡泡,
五彩斑斓,
一触即碎,
就连喜庆的红色对联和满屋的吉祥图案,在此时都成了莫大的讽刺,冷漠地嘲讽着再一次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为何命运总是待他如此刻薄,让他一次又一次失去归处,变得一无所有?
静谧的弯月不会给出任何答案。
自那之后,一转眼就是两个月。
江湖上热闹的像是过年一般,掀起的风浪就连几乎不怎么出门的莫影寒都有所耳闻。
东瀛之人残忍狡诈,引得两位绝顶高手战死,整个江湖闻声一片哗然,
四大门派联手发布追缴令,悬赏来犯东瀛忍者的项上人头,就连朝廷都因此震动,似乎准备着整备海师,讨伐东瀛,以扬中原之威,
云中山庄应朝廷之命,帮朝廷网罗愿意同往的江湖势力……
不过江湖再怎么热闹,放出的消息中有多少考量和妥协,背后又隐藏了多少的利益交换,都和莫影寒没什么关系。
云北易曾来信欲邀他共事,被他拒绝了。
他连发誓赌上性命也想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
远征的队伍里能人辈出,怎会差他这么一条无用至极的丧家狗?
如今的他只想守着这个院子,守着大黄马,守着墨阳剑,
就这么等下去。
等那个人应诺归来,
或是等到他自己的终局。
莫影寒轻轻摩挲着清亮的宝剑,目光长久地凝视锋利的剑刃,
十大名剑的锋芒自不必说,哪怕只是轻轻触碰,都会被薄如蝉翼的边缘割伤。
莫影寒随手抹去指尖的血,怔怔地想,如果有一天,他等的太累了,不想再怀抱着无望的希望看不到边际的等下去,
违背公子的话,带着这把剑就这么去找公子,
公子会原谅他吗?
…………
灰雀穹宇闯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正手握剑柄以剑锋指着自己的莫影寒,
他浑身灰色的羽毛登时倒竖起来,想也不想的化身灰猫撞开莫影寒的手,一边喵喵叫个没完。
早已察觉出不对的莫影寒在看清闯入者的样子时动作一顿,由着灰猫的力道偏开墨阳,只是剑锋毕竟离他自己太近,手臂上不小心被划出一道口子。
这点疼对莫影寒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沁出的血珠被黑色的衣料吸走,既然看不出什么不妥,他便放着没有去管,只是用尽所有的克制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全部的注意集中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几个月没见,这只来历非凡的灰猫看上去一点没变。
莫影寒学着陆尘远曾经做过的那样,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