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快点去到陆尘远的身边,
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
江逸川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一回头,正看到莫影寒向远处飞掠而去的背影。
这人是怎么了?难道有敌人?
江逸川的视线沿着莫影寒前进的方向向远处延伸,除了空旷又宁静的山野,什么都没有看到。
或许是他想错了呢,
这么想着,江逸川耸了耸肩,重新将注意力投回眼下的战场,他可得好好盯着这里,免得师弟师妹们经验不足着了黑衣人的道。
山坡上,
“……陆尘远,你、你真的不再想一想?”
穹宇纠结又颤抖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陆尘远几乎能想象得出灰色的猫咪急得团团转喵喵叫的样子,他藏起嘴角的窃笑,道,“不必再想,我意已决。”
他曾仗剑江湖行路远,揽尽四海好风光,
他曾以一剑惊天下,血不流干战不休,
他曾泛舟湖上,见摘星阁上倾城一舞,
他亦曾俯下身去,从至暗的泥潭中捞出一缕至纯的精魂。
此间种种如今尚在眼前,
他有什么可犹豫的?
“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我……我不想你死……我、……想办法……一定有办法……不一定要死……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穹宇的话渐渐乱成一团,陆尘远暂时收回心神,抬眼间看到一个黑色的小点突然离开了战场,在荒原上划下一道凌厉的线条,直直向他而来。
和陆尘远共享视野的穹宇也看到了那条线,“……是莫影寒。”
“啊,是他。”
陆尘远歪了歪头,
这般焦躁不安的姿态,
“大概是阿影察觉到了什么吧。”
不过几息之间,黑点已经落到他和穹宇的面前,显现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穹宇看了看呼吸急促脸色难看至极的莫影寒,默默隐去行迹,将所剩无几的时间留给这两个人。
“公子!”
莫影寒急匆匆上前,短短的一段路,几乎要耗光他全部的力气。
他没顾得上喘息,现身的瞬间就死死地抓住陆尘远的手,哀求的话脱口而出,“求你,不要走。”
陆尘远为莫影寒突兀的动作惊了一下,略略转了一下手腕,
莫影寒的手好像一只钳子钳制住他的胳膊,叫他轻易无法挣脱——
这般举动,已经称得上失礼。
而在看到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时,本就不打算斥责的陆尘远更是连一句语气稍微重一点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莫影寒这般卑微的模样,更别说是因他而起。
陆尘远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莫影寒心底狠狠一颤,却没有就此放手,
即将失去眼前之人的恐惧叫他发了狠攥得更紧,以近乎逼迫的姿态站在陆尘远的面前,以他能够表现出的最强硬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求你,不要走!”
他可以不要眼前安逸的生活,可以重新被磨成一把刀,可以接受所有的痛苦和折磨,哪怕付出性命也没有关系,
只要这个人能够留下来,
他什么都可以去做,
什么都可以忍耐。
莫影寒感觉到,一只手轻轻盖在他的眼睛,遮挡住他的视野,
眼中的光迅速被黑暗吞没,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压将下来,
他好像神话里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那只猴子,眼睁睁看着五指巨山从天而降,再怎么拼命的挣扎,都无法逃出命运的重压。
五百年后,猴子能推翻五指山,重新获得自由,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这么被压死。
他听到头顶传来一道熟悉、温柔、但又满是决绝的声音,“抱歉……”
于是,连最后一线希望也轻飘飘从他的手中滑落。
陆尘远几乎没有办法直视那双苦苦哀求的、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睛。
这可是阿影,
是被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恨不能放在羽翼下好好保护起来的阿影啊!
沉默而坚韧,内向但可靠,
常年的折磨没有让他低头,
就连死亡都无法让他屈服,
他眼看着阿影一点点摆脱过去的阴影,渐渐有了喜怒哀乐,从一把刀变成一个人,
而今,他却亲眼看着莫影寒跪倒在他的面前,仰望着他,满眼卑微和哀求——
他成了那个亲手给阿影带去伤害的人。
陆尘远感觉嗓子干涩的不成样子,只吐出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除了抱歉,他还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