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卿以女子之身稳坐碎雪楼楼主之位, 靠的绝不只是“好看”二字,
奕鸿号称谪居人间的白云仙, 也有回不到的过去和寻不到的故人,
至于莫影寒, 或许在“江湖”之中他只是个头顶“路人甲”的黑衣小喽喽,没有名字, 更都不值得玩家认真出手,
可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有自己的悲欢离合。
还有沐婉柔,重阳子,塔姆扎,沈云依……
这一方天地或许是以“江湖”为根基来演化的,但是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了。
景是真的,
人是真的,
爱是真的,
恨是真的,
江湖上的纷纷扰扰,人世间的万般忧愁,
这些都是真的。
而现在,在陆尘远已经接受这是一个真实世界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的希望,
要是这真的只是一场游戏,那该多好啊。
是游戏的话,他可以无限存档,回到过去,反复经历同一个故事,直到打出他想要的结局,
是游戏的话,他可以飞天遁地,可以起死回生,可以将所有的悲伤落寞都扭转成他喜欢的样子,
是游戏的话,阳瞿血案不会发生,沈云依和江振宇现在还是人人羡艳的神仙眷侣,他们和吕震之间能够解开心结,纵使不能和好如初,尚有一份结义之情。
但这不是游戏,
一切都是真的,
发生过的事情已成定局,
逝去的人也无法复生。
他陆尘远自诩天外之人,江湖过客,所能做的不过是用一碗酒把自己灌醉,以求能够从残酷的现实前短暂的逃开。
一碗接一碗,一坛接一坛,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山水树影逐渐模糊成一片潋滟水光,
陆尘远丢开半空的酒坛子,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就这么和衣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意识的最后,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疲惫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探究是谁,就一头扎进了斑斓的梦里。
莫影寒探手接住坠落的酒坛,一回头,见陆尘远瘫倒在地上,两眼紧闭,面上还带着酒色熏染的微红,人却已经睡了过去。
如今天气早已转凉,洞庭虽比别处要暖和一些,可要是真就这么露天睡一晚,明日肯定要难受。
他微微摇头,又浅浅叹了一口气,把酒坛放到一边,附身将软成一团、睡得完全失去知觉的人抱了起来,挑了一间木屋,道一声“抱歉”。
闯入无人的屋子,莫影寒把陷入沉睡的陆尘远平放在床上,为他除去外套,松开发带,脱下鞋,再翻找出一床被子,铺展开来盖在他的身上,再掖好被角。
接下来,他该离开这间屋子,去收拾收拾院子里的落叶,去干些别的什么,又或者去屋外守夜。
莫影寒侧坐在床边,凝视床上睡到人事不知的陆尘远,却没有起身离开。
纵使在睡梦之中,这人还是眉峰紧皱,睡得十分不安稳。
不知不觉间,莫影寒伸出手去,点在陆尘远的眉心,将那份不安轻轻揉开,
望着舒展的睡颜,仿佛他心底的某处也因此而松快起来……
……
他这是在干什么!
莫影寒猛地回神,迅速抽回手臂缩在身后,
好像这样就能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指尖那一点不属于他的温度化作一片灼人的火焰,烫得他整颗心都在颤抖。
难道是因为今天沾了酒,他也醉了吗?
他只是,不想公子这样伤心难过而已。
莫影寒很早就知道,“江湖险恶”这四个字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其中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用无数人的血和泪堆砌而成的。
他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陆尘远救了他一条命,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带他看遍人间风景,教会他怎么活成一个人而不是一把刀,
对他来说,陆尘远就是他余下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如果陆尘远出了什么事,他愿意穷尽所有的一切去复仇,
当手刃仇人之后,他宁愿去莫须有的来生博一个或许可以重逢的机会,也不愿再独自一人如同一只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这个没有陆尘远存在的世界。
以己及人,沈云依的选择并不难理解。
江振宇是沈云依携手十年的眷侣,吕震是沈云依结拜的兄长。
在莫影寒看来,这二人接连死去之后,沈云依除了为他们报仇,再无其他的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