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玄清翩然离去,再也没有出现。
陆尘远不由自主地看向奕鸿的腰间,
那里悬挂着一把剑,在汀兰水榭,他看过这把剑出鞘的样子,
剑长三尺六寸,约两指宽,剑身通透如水,是一把好剑。
奕鸿沉默了一阵,忽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老人想了想,慢慢地说,“后来,也就是三四年前吧,果然有一个人取走了插在恩人墓碑前的剑。再后来,你们来了。”
陆尘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云北易寻到这把剑或许并非偶然,而是受奕鸿的师父、玄清所托……
他于梦中见到了重阳子的过往,藉由附着剑上的力量得到重阳子的部分传承,武功境界因此而精进许多,此行原本只是为了拜访重阳子前辈,以谢传道解惑之恩,不曾想竟能从老人那里听来这许多往事。
陆尘远瞥一眼兀自沉默的奕鸿,心想,真是幸好。
若不是他遭遇刺杀身受重伤,奕鸿不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答应他的邀请,也就不会听到发生在这个小村子里的这些隐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诚不我欺。
这时,奕鸿站了起来,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村长将师父师祖之事告知。我有一个请求,望村长能够答应。”
老人唬地赶忙把奕鸿拉起来,嘴里连呼:“使不得、使不得……”
奕鸿执意如此,老人扶不动,只能退一步:“你说!”
奕鸿感激地抱拳一礼:“我想去祭拜师祖重阳子,望村长可以告知墓碑所在。”
“这是当然,”老人一口答应,“今天太晚了,你们先在这儿歇上一晚,等明天,我让我儿子带你们去。”
第59章 从前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 陆尘远、莫影寒和奕鸿匆匆吃过早饭就跟着李千石出发,去往重阳子的沉眠之地。
出了村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陆尘远看着两侧延绵的山峦,渐渐瞧出几分眼熟来。
他回头望去, 来时的小村庄在清晨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正是他梦中所见的场景。
走在前面的李千石在一块石碑前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那就是当年恩人战死的地方了。”
陆尘远驻足望去,
如今已是入秋时分,群山褪去青葱之色, 遍染肃杀的黄, 萧瑟秋风吹过连天荒草, 只闻鸟鸣,不见飞鸟, 摇曳的树影间尽是秋日的寒凉,
而在这一片枯黄之中,隐约间仿佛仍能瞧见一道纯白的身影拔剑而起, 一剑出而虽死不悔。
离开山路,几人一头扎进山林。在群山之中,阳光照耀的山顶,有一块墓碑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静默地守望无人的山野。
李千石指了指墓碑, 便安静地退开。
那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墓碑,青石为底, 花岗为碑,墨黑的表面刻着几个工整的大字, 先师重阳子之墓。
“是师父……”
奕鸿拂开碑上的浮尘,一笔一画描摹着上面隐隐泛青的刻字,
以剑代笔,这些字上,他能看出师父玄清的剑势。
道听途说的再多,也比不过亲自看上这么一眼,
原来,师祖果真已经长眠地下,
原来,师父真的曾经来过这里。
奕鸿环视一周,拔出腰间的剑,剑锋扫过,扫落大片野草,他收起剑,点起香烛,供上糕点,将这里收拾出个样子来。
随后,奕鸿撩起衣摆,端端正正地跪在墓碑前,一拜三叩首:“天衍宗第五十四代传人奕鸿,拜见师祖。”
陆尘远整肃衣装,也上前供上一炷香,为重阳子舍身就义护一村百姓,为重阳子传道授业之恩。
莫影寒站在陆尘远的身后,眼眸低敛,只是鞠了鞠躬——以他的身份,想要祭拜身份显赫的天衍宗传人,只怕不够资格。
奕鸿见了,却是主动让出了位置,并递上了香烛:“师祖向来洒脱,没那么多讲究。”
莫影寒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一眼陆尘远。
陆尘远轻轻点头。
莫影寒低声道过谢,接过香烛,庄重地拜了三拜,奉上香烛。
祭拜之后,本该离去,免得搅扰亡者安宁,奕鸿跪在墓前,只是道:“我还想再多待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陆尘远和莫影寒对视一眼,道:“也好,那我和阿影在村里等你。”
说罢,两人相携离开,将这一片天地都留给奕鸿一人。
奕鸿目送几人渐行渐远,目光微转,重新落在那块冰冷的石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