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知道你的软肋了。”
“软肋……?”休重复,像是不懂着两个字的含义。
“人无法抑制的有两个,一个是呼吸,一个是情感。你的体温和对那位朋友的情感出卖了你,不是吗?”
休没有回答。
窗外的风撩动树枝,月光掀起波澜。
江秋凉转过身,休平静地盯着他,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分辨不出情绪。
“在你眼里,我和诺埃尔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休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目光近乎冷酷,让人入坠深渊:“显然没有。”
江秋凉扶起休的手,和之前休握着他的手不同,他只是食指用力,缓缓引着休抬高了手。
“为什么不把枪口对准要害呢?你犯了一个和我一样低级的错误。”
休的手很轻微地抖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的事,江秋凉抓住机会,在枪口抵在自己额头的前一秒钳住休的手腕,顺势一扭,枪借势自然地滑到了他的手里。
江秋凉原以为夺枪要一番争夺,至少休会做出反抗,可是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三秒,枪已经被江秋凉稳稳握住,枪口对准休的额头。
休仍然保持着靠在扶手上的姿势,看到枪口对准自己,他的眼中终于浮起了一丝兴味。
“你骗我,你不是第一次碰枪。”
“彼此彼此,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江秋凉把食指搭在扳机上,挑了一下枪口,“我说过不介意给你留一颗子弹,我从不食言。”
休偏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角居然扬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他举起手,却不是什么正经的姿势,只是懒洋洋地耷拉一下,略表恐惧。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这样?”他很是戏谑地说,脸上笑意更深。
江秋凉搭在扳机上的食指一紧,休恶劣的笑无疑是一种挑衅。
不,他不是休,他只是披着休的皮囊,就像此刻,自己披着阿兰的皮囊。
他们此处站在台阶上,无论是月光还是黑暗都无法照清他们此刻真实的灵魂。
他擅自把江秋凉拖进游戏,打乱了江秋凉平静的生活,此刻却在危机退潮之后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对江秋凉了如指掌,轻易撩起心底最为隐秘的愤怒。而江秋凉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你是谁?”
“我是谁?”他扬眉,向着江秋凉走近一步,“你希望我是谁?只要你希望,我可以成为任何人。”
“我是认真的!”
“把枪抵在这里,你只想问这么一个无聊至极的问题吗?”
明明拿着枪的是江秋凉,最后退后一步的也是他,江秋凉的眼中隐隐有燃烧的怒气。
“那你以为我不会开枪吗?”
“哦,那你开枪吧。”他的额头抵在枪口上,手指搭上了江秋凉的食指,“我很高兴你留了一颗子弹给我……要我帮你吗?”
休的眼中清楚映照出阿兰的模样,至于他的灵魂,江秋凉甚至听不到一声回响。
食指的力道逐渐加大,他是认真的!
江秋凉在枪响的前一刻偏开了枪,短暂地闭了一下眼。
没有想象中的枪响,只有很轻的一声咔哒。
江秋凉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睁开眼,难以置信看着手里的枪。
这是一把没有子弹的枪!
休已经下楼了,衣角拂过第一级台阶的扶手,犹如落叶拂过行人的鞋子。
江秋凉趴到扶手上,大门敞开着,门外的落叶有几片被吹到了客厅里,月光在那里拉开了一块梯形的舞台,休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仿佛正在万众瞩目之下登上领奖台。
指尖有粘腻的触觉,江秋凉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手上的脏污,足足过了五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扶手上的血迹。
扶手上怎么会有血?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来之前爆炸时,有人把他抱在怀里,用后背替他挡住了大半飞溅过来的碎片。
一直有很浓烈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鼻前,他以为是自己右臂上的味道。
所以刚才他把下巴搭在自己肩膀上,还有靠在扶手上……
江秋凉惊愕地注视着休走到月光之下,他踏在光中的脚凭空消失了,只有陷在黑暗中的部分还在。
只有黑暗才是他的归宿,他和所有的光亮格格不入,即使是最不足为道的月光。
“你……”江秋凉开口生涩。
休回过头,望着江秋凉的方向,突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他笑得很好看,柔软的长发拂过耳侧,江秋凉记得他在煤油灯下安静地看书,抬眼时也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下次吧,如是有下次,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