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咧到耳朵根的嘴角明显僵硬了一下,江秋凉很满意地观察着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怎么不问了?”江秋凉又淡淡补充了一句,“玩不起啊?”
骨头归位的咔嚓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那个人像是被黑暗中看不见的锤子敲了一下脑袋,整个头颅偏向了肩膀的一侧,他怂了两下肩膀,那阵金属摩擦的噪音又一次传来——
“告诉我……你听见了什么?”
江秋凉闭上了眼睛,他侧过脸,风贴着他的耳边经过,呼呼作响。
“咔哒,咔哒,那是掰碎手腕的脆响。”
“喵呜,喵呜,那是夜晚在吮吸它的血液。”
“啪嗒,啪嗒,那是你躲在柜子里,拿着刀的人寻找你的脚步声。”
江秋凉慢慢的,一字一顿地重复出之前在教堂听见的唱诗班吟唱。
“我听见了白天鹅的哀嚎,正如我听见了教堂管风琴的歌唱。”
江秋凉睁开眼,他盯着那个人的眼睛,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我在夜晚听见了你的苟延残喘,和教堂回荡的钟声一样令我着迷。”
江秋凉一步步走向那个人,他掀起了自己袖子,露出了自己被纱布包住的左手手腕。
“无论你换上哪一张白天鹅的皮囊,我都能认出你。”
江秋凉的指尖勾上了那个人的下巴,摩挲着骨骼的形状。
“我也祝你长命百岁,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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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长命百岁有时也是一种诅咒(沉思)
第156章 精神病医院
秘密。
江秋凉从来不屑于某些掌握秘密的人自以为的高人一等, 那是一种相当愚蠢的表现,就像是一个人抱着一盆水,幻想着拥有挂在天上的月亮一样可笑。
江秋凉并不想从那个人嘴里听到任何的秘密,这样的秘密是肮脏的, 是令人作呕的, 即使扔在地上,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你的秘密,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江秋凉甩开了那个人的脸,厌恶地捻了捻自己的指尖。
他开始后悔自己碰触了那个人的下巴,他感觉到指尖的肮脏顺着他的指腹,一点点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
很恶心。
他厌恶和凌先眠以外的任何人产生哪怕是一秒的肢体接触。
被他甩在地上的那个人颤颤巍巍伸出满是白骨的手, 扭曲地爬在地上, 想要抓住了江秋凉的裤脚。
“不……我告诉你这个秘密, 不是为了感激你。”
“我是为了报复你, 为了毁灭你, 你会和我落得一样的结局, 一样被抛弃在游戏里的结局。”
江秋凉退后了一步,避开了那个人的触碰。
“你以为, 你左手手腕的伤疤被修复好了吗?”
“你以为, 你重生了吗?”
那个人伸出形容枯槁的手, 他的骨骼都显现出狰狞的模样。
“没有啊……在这座小岛,所有人的眼中, 你还是五年前的你呢。你看你, 一身的伤疤, 多可怜啊……”
那个人嗤笑了一声:“你的身上, 不过是覆盖了一层雪而已。”
“等到了夏天,温暖融化了你身上的伪装, 所有人都会看见你原本的模样的。”
那个人的指甲深深嵌入泥土之中,在地上刮出了一道又一道狰狞的痕迹。
江秋凉意外发现,那双手的形状居然还挺不错,尽管只有骨架,但是骨头却很修长漂亮。
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非常短暂的,电光石火之间的感受,江秋凉来不及捕捉到那块闪过的碎片,仅仅是眨眼之间,那个人突然用不似是人的速度迅速爬向了他,抓住了他的裤脚。
“你觉得这个地方的人很可怕吗?你觉得我们是疯子吗?”
那个人问江秋凉。
他的瞳孔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江秋凉在他不断凑近的瞳孔中窥见了自己的影子。
纳西索斯在湖面上看见的景象,他心甘情愿为了一个倒影,献出自己的生命。
江秋凉在倒影中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他从来不会出现在江秋凉的身边。
但是他出现在照片里,出现在许漾的录像中,是无数个午夜梦回的第一人称。
那是——
十八岁的他。
倒影中,十八岁的江秋凉用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十多年后的自己,他分明没有开口,江秋凉却懂得他眼神中想要表达的每一个字。
正是因为懂得,所以才会感觉到痛楚。
他在如此明白地质问他——
为什么不让我走。
所有的感觉,所有的意识,都像是扑到岸上又尽数退去的潮水,除了潮湿的沙滩,没有人会在意海水的去留。
江秋凉几乎要陷进那个倒影中。
直到他在倒影中窥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