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阴沉的黑色,完美衬出高挑的身姿,却也让他仿佛随时会消失在茫茫暮色里。
江秋凉很郁闷地发现,面前的人比自己高。
还足足高了小半个头。
说不出的胸闷。
“惊讶?”
来人微微眯起眼,不经意之间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惊讶于这局游戏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玩家吗?”江秋凉眉眼上挑,目光凌冽,“还是惊讶于你的拙劣伪装,唐迟?”
远处的竞技场发出一声爆炸的巨响,陷入火海的断壁残垣轰然倒塌,浓烈的黑雾从了无生气的街道路面上升腾而起,攀爬着抓挠在竞技场的残肢上,一路冲破天际,转化为乌云,直直压向小镇。
亮光在眼前延伸,街道上除了伞下的两人,早已空无一人。
“有意思,你什么时候怀疑他们是假的?”
来人漫不经心调整了一下伞柄,落在伞面上的水珠顺势向低处倾斜。
“一开始,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不相信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这么简单?”
“假设很简单,结论是步步得出的。这个世界通关率这么低,却没有一个人死亡,本身就是悖论。正如你说的,他们对于生死漠不关心,并没有实质上帮助我通关。到地下室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推断出镇民有异化游客的倾向,假装镇长的萨洛蒙一开始把我们定位成游客,为什么地下室的只有一块黑布?整个游戏过程中,我从没有触碰过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于是我做了一个测试。”
江秋凉伸出指尖:“我试探了一下陈婶的温度,你猜如何?”
“是冰冷的。”
“对,是冰冷的,这个游戏设定本身刻意留下了漏洞,这也是这关通关率这么低的原因之一吧。玩家初到人生地不熟的游戏,本能会去投靠其他的玩家。完全死路一条。”江秋凉偏开视线,望向竞技场的方向,“到了这里,已经足够印证我的猜想了。当然,我有一个更为大胆的设想。”
“愿闻其详。”
“一个天才游戏设计师,目前看来还存在某些方面的强迫症,是不会允许笨蛋玷污他的游戏的。所以他会在正式的游戏开始前,会设计一个考核的关卡,淘汰掉大多数的选手。”江秋凉突然看向了来人,“我猜……‘噩梦斗兽场’并不是正式的世界,而只是一个进行筛选的新手教程。”
“哈——”来人拖长了调子,语调颇有些慵懒,“果然很大胆。”
“还有个更大胆的猜想,这样的设计师不会允许外人进入自己的游戏,是什么理由让你出现在微不足道的新手村?”江秋凉问,“大设计师?”
“你很聪明。”来人眼中是一览无余的欣赏,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江秋凉,“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
“谁和你是一类人?”
一阵风呼啸而过,带着狠意的决绝,来人从容不迫地用左手挡住了挥出的拳头。
江秋凉加大了力度,来人的手掌却更有力量,紧紧抓住了他因为暴怒而青筋乍起的拳头。力道两相抵消,来人甚至料到了江秋凉习惯性的下一步动作,提前抬脚挡住了他右脚的发力点。
“别这样,对你的伤口愈合不好。”
近在咫尺的眉眼,五官深邃,放大在眼前,细看之下也挑不出什么瑕疵。
只是此人的长相绝不是平易近人的类型,特别是一双漆黑的瞳仁,阴鸷到让人不太舒服。
江秋凉直视着那双深渊般不见底的漆眸,突然发现面前的人眼神其实很空洞,像是能够径直透过这双眼,看见他身后潮气翻滚的夜幕。
怪人。
“你总是这样说话吗?”江秋凉冷冷问道。
“不是,只是见了你,很多话涌在心头,不知怎的,总会挑些无关紧要的讲。”
眼前的人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左手指尖细细摩挲着江秋凉绷紧的右拳。
轻挑的怪人。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天际,与之前不同,四周的街道在电闪雷鸣中化为碎片,开始分崩离析。
“抱歉,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浓烟飘散,雨幕破碎,街道上升,房屋顷刻灰飞烟灭。
“你原本可以用匕首的,”那人的是视线划过江秋凉放着匕首的口袋,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惋惜,“希望你以后不后悔今天的心软。”
趁着江秋凉讶异的分神,他极快地用左手挑起江秋凉的下巴,在额上留下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绵软的温热无关情.欲,像是一个离别的纪念。
潮湿的风吹来了他身上的气味,淡淡的烟草香夹杂在薄荷味里,江秋凉敏感地闻到鼻尖有一点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