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疯者(290)

地下室很喧嚣,架子倒了,很多的药瓶摔在地上,还有架着的刀,金属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并不难辨认。噼啪的是火焰,碎裂的是玻璃,沉钝的是木架,尖锐的是金属,嚎叫的是怪物。

那一刻,地狱的模样在江秋凉眼前变成了某种具象化的存在。

怪物的眼睛,那种在火光下显现出琥珀色的眼珠死死盯着江秋凉,像是说不尽的诅咒,跟随滚滚浓烟一起恶毒的飘散在空气中。

它们在火光中幻化,人类的身躯不足以承载它们满溢的怨怼,火舌烧去了它们的皮肉,最终凝固成了黑色的固体,长出翅膀。

是之前见过的,那种能吸人血,将人转化为玩偶的蚊虫!

蚊虫在火苗中浴火重生,于是一阵崭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居然盖过了燃烧的声响,直直朝着通风口涌了过来。

江秋凉扯过绒布盖住了仅有的缝隙,一双手从他的身侧探过来,将绒布的边缘塞进了四角。

凌先眠的音色很温和,和掌心的温度截然不同:“走吧。”

通风管道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在视觉几乎被剥夺的情况下,其他的感觉就会在无形中放大。

通道是金属质地的,手掌贴在上面,有丝丝渗入皮肤的冰,江秋凉走在前面,没有人说话,寂静几乎要将所有多余的情感吞没,四周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江秋凉觉得,凌先眠的呼吸比平时略重了些。

这让他又一次想起了凌先眠烫人的体温。

还是凌先眠的说话声先从身后传了过来:“你在想什么?”

江秋凉没反应过来:“啊?”

“刚刚在通风口,”凌先眠很耐心地补充道,“你在想什么?”

手下的金属质感实在冰凉,江秋凉的指尖很轻地颤抖了一下,他确信凌先眠不会看见,语气如常:“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它想要让我看见这一幕,以此来警告我。我就是个怪物,我和它们,那些玩偶没有任何不同,总有一天,我会落得和它们一样的下场,即使有挣扎,也是暂时的,我的结局,就是沦为它的一员,无论死生。”

凌先眠沉默了足足有五秒,久到江秋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了凌先眠的声音:“所以呢,你错在哪了?”

“我差一点连累了你。”

江秋凉终于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在通风口那一刹那的迟疑来源于何处,他明明可以直接把药瓶丢下去,盖上绒布,不用计较这么多所谓的真相,他知道待在安全地带的最佳方式,这一次的铤而走险,在危险的游戏里,拖累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信任自己的凌先眠。

可是凌先眠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没有。”

江秋凉愣了一下。

“你没有拖累我,也没有拖累你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凌先眠说,“你自己都说了,是它让你看见这一幕的,如果这一次你没有看见,它也会千方百计让你知道。再说了,把药瓶递给你,是我的选择,这其中有我至少一半的责任。退一万步讲,这件事不会再次发生,结果就是,你我都很安全,你没有必要把所有责任归结在自己身上。”

凌先眠的声音在漫长的通道里悠悠回荡,他的音色难得放的很轻柔,或许是生病的缘故,褪去了几分平时的戾气,他的态度很认真,认真到江秋凉开始怀疑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凌先眠本人。

“不止是这一件事,”凌先眠突然补充了一句,莫了尾音带了笑意,调侃道,“江教授。”

是他本人。

江秋凉很轻地闭了一下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

“不敢当,”凌先眠语气的笑意散了些,“所以江教授愿意和我分享一下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见解了吗?”

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话题很快沉重起来,江秋凉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空气中的气氛似乎也平白凝重了几分。

“这个世界的代表符号,是L,即鞭子,根据之前有关于地下室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候群的推测和墙面背后英文字母control,即控制,我有理由怀疑这个世界的构思并没有我最初想象的那么单纯,”江秋凉说道,“我在相框的图片背后发现了一行字,这个世界地下室的人物构成有两个,即哥哥阿尔吉侬,妹妹安娜,这对兄妹的关系很矛盾。”

“矛盾在哪里?”凌先眠明知故问。

“这张照片是一个从上而下的拍摄视角,照片中的被拍摄者年纪很小,且以一种放松的姿态,不难验证拍摄者是某位让她安心,感觉到信任的长者,联想到后面的那行字,这张照片应该是哥哥本人给妹妹拍摄的。在哥哥眼中,妹妹应该是掌上明珠,所以他特意选择将这张照片打印下来,送给自己的妹妹,而妹妹也没有辜负哥哥的好意,一张照片其实没有什么金钱价值,扔到垃圾桶里也可以,但是妹妹特意选择了尺寸合适的相册,精心把这张照片保存起来,说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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