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凉的心头痒痒的,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从上面滑过。
他的手指向上,勾住了凌先眠抓着自己那只手的腕骨。
“能不能帮我问一下神,我的骸骨,会不会有一天出现在这里?”
凌先眠的脚步微顿,他侧过头。
江秋凉的指尖不动声色搭在凌先眠动脉上。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江秋凉说,“你的心跳加快了。”
凌先眠失笑。
他问江秋凉:“你想活下去吗?”
江秋凉说:“想。我一定要活下来。”
凌先眠点头:“好。”
甬道到了尽头,光柱抵到了某一个阻碍上,到尽头了。
“我不会让你的骸骨出现在这里,”凌先眠握着江秋凉的手加大力度,“这是你把我变成怪物的代价,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放过你。”
两人走到了甬道的尽头,上面有一个按钮,是红色。
江秋凉按了下去,他本以为门会从前方打开,没想到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
在失重的一瞬之间,江秋凉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凌先眠之前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怪不得快到入口的时候他的力道加大了。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入口是掉落到达的,却迟迟不告诉他,任由他按下了下坠的开关。
阴谋。
彻底的阴谋。
江秋凉握紧手电筒,报复性地照了一下凌先眠的脸。
没有合作精神的家伙。
下一秒,他就掉到了某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
江秋凉没有防备,整个人本能往前倾。
有一只手适时挡住了他的头,在他的头和硬物之间进行缓冲。
江秋凉抬起头,失重的眩晕感还在,眼前的场景像是在眼前转着圈。
很高的穹顶,得有三层楼这么高,繁复的花纹密密麻麻堆砌在一起,已经不是时新的花样了,边缘处有一点细微的破损,颜色也像是刷上了浮尘。第一眼看过去,有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感觉。
又颓废,又华丽。
又破旧,又挣扎。
花纹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前方,巨大的红色幕布挡住了舞台的场景。
这块红布都是鲜艳的色泽,看起来很新,应该是一年内刚换的,在破旧的环境里,显出一股格格不入的生命力。
座位,很多的座位。
江秋凉往后看,这是二层的构造,楼上还有一层座位,粗算起来,能容纳千余人。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座位现在不是空的。
所有的座位上,全都坐满了容貌各异的人。
这个世界是……歌剧院?
江秋凉收回视线,听见凌先眠很轻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江秋凉问坐在右边的凌先眠。
凌先眠靠在椅背上,神色如常:“我知道是哪里了。”
“歌剧院?”
“不,”凌先眠说,“是玩偶屋。”
玩偶屋?
江秋凉没来及反应,四周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
硕大的空间,突然只剩下江秋凉手电筒的一点光,格外刺眼。
江秋凉忙不迭捂住了光源,关掉了手电。
在关掉光源的前一刻,他看见自己右边那排的“人”——江秋凉也不确定能不能称之为“人”,齐刷刷看向了他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个人转头的速度、神情变化、视线的落点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些眼睛很空洞,也很瘆人。
光灭了,剧场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江秋凉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也听见了坐在左边的凌先眠的。
只有这两道呼吸声,周围很安静。
有一点安静过头了。
凌先眠的手还握在江秋凉的手腕上,带着略微灼人的温度。
“别怕。”
江秋凉听到了凌先眠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一直没有告诉凌先眠,其实自己是感觉不到害怕的。
鲜血淋漓的怪物,索人性命的鬼魂,出现在外国电影的这些形象,远没有现实世界里陌生人的冷言冷语,熟人的背后捅刀来得恐怖。
而这些,江秋凉已经经历了太多。
早就麻木了。
不过江秋凉没有反驳,而是安静地沉默。
就这一秒,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感觉——自己可以依靠某个人。
江秋凉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手,指甲嵌进掌心,留下了几道苍白的压痕。
舞台上的红色幕布突然亮了。
几道聚光灯从舞台后打向幕布,整块像是刚刚从鲜血里捞出来的。
或者说……就是?
江秋凉看见幕布最下面的位置滴下几滴鲜红的液体,落下木制的地板上,渗进去。
在诡异灯光的照射下,整个歌剧院都被映照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