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应床底的不明痕迹。
紧接着,他又在怪物的身上画了一层有着外壳保护的雕塑雏形,放置在高高的台面上。
他的笔还是没有停下,在画完雕塑之后,他又在外圈迅速补了一圈相框,几笔画出了几个面部不清,拎着它的男人。
在画完这个抽象的照片之后,这幅画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脏兮兮的笔墨融合在一起,和真相一样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江秋凉的笔微微一顿,就在凌先眠以为他要结束的时候,他又在补上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围裙形状,之前的笔墨皆化作围裙上的脏污,中央的熊崽被包裹在脏污之中,和女人身上的那件围裙几乎如出一辙。
江秋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时代发展到今日,捕猎早已失去了最初果腹的单纯目的,转而成为了某些人满足欲望、获取刺激的方式。
照片里被猎杀的那只小熊,就是出现在黑暗中的影子,在被拍摄完照片之后,它被残忍地剁去了两只前爪和一双眼睛,而这些人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或许仅仅是为了追求刺激。
冤死的亡魂定格在相片中,停留在这个世界里,它对于人类充满了怨怼,同时也有挥之不去的恐惧,这就是它在化为那个影子后才会在被人发现时下意识逃离的原因。
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想要报仇,它藏在中心公园的雕塑里,等待着新的客人的来临,好在半夜偷偷潜入房间,悄悄将他们杀死。
影子给了它莫大的便利,它可以不受到空间的限制,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进入上锁的房间,躲在床底。
可是影子也给了它很大的阻碍,它只是一个游魂,甚至是个欠缺前肢,看不见东西的游魂。
所以它在寻找一个机会……
江秋凉在相框的角落画了一个圈,酒店照片的那个角落,有一处不易察觉的阴影。
他的边上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写上了两个字。
——母熊。
女人……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母熊了,它亲眼见证了熊崽的死亡。
在发现自己的孩子被杀死后变成了一道游魂,它选择了隐瞒真相,把一个又一个人类的游客引到酒店里,听任他们的死亡,同时它还在等待一个时机,它怀孕了,即使这一胎非常的古怪,但它顾不得这么多了,它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座城市的人有举办假面歌舞会的习惯,人们相信,在这一天,故人的亡魂会回到活人身上寻找重生的机会,称之为死魂夺生。
这是个机会,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
江秋凉在两幅图画之间写了个加号,肩头指向了女人口中的“它”。
一场阴谋,所谓的生死倒计时,不过是一场贼喊做贼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江秋凉看着这张图,沉思了片刻。
凌先眠扫了他几眼,在空白处又写了一个问号。
江秋凉看着那两个并排的问号,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凌先眠画的两个问号全在一起,在边上写了一行字。
——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世界会开诚布公地将故事的梗概和盘托出。
——除非……
江秋凉在后面加上了六个点,很轻很慢,继续写道。
——开始时的对话,是误导,不是遮盖真相,而是更为掌握主动权的引导。
——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拖延他们探寻到真相的时间?为了给影子更多捕杀人类的机会?为了增加自己的创造出一场杀戮游戏的胜算?
或许有,这是他们获得的好处之一,但是根本不是最开始的,最初的目的。
江秋凉想起了桥梁下面被水冲过来的怪物,想起了街道上猫眼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继而又想到了日历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圈。
连上了。
所有的细节,都指向了那个最初的目的。
江秋凉下意识看了看表,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原来如此。
会有玩家在听到婴儿啼哭声之后不下床查看,会有玩家在前往加油站的时候提着灯,且不计较这个黑影潜伏的位置,但是所有的玩家,无一例外,全部都卡在了最后的一个细节上。
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个细节。
江秋凉身后浮起了一层冷汗,他对上凌先眠的眼睛,在刹那之间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在纸上飞快写下了一行字,字迹因为过快而难得潦草。
——如果我结束了这个世界,你能付出我之前写下的代价吗?
纸条还在自己的口袋里,江秋凉不知道为什么回想到这一张本该被遗忘的纸条,它于他而言或许是有意义的,像是博尔赫斯笔下连接黄昏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