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凉想起之前凌先眠拿枪的样子,这个画面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 隔着自己的手指扣动扳机。
无法否认, 那一刻, 江秋凉的心跳确实很快。
当他会想起这一幕的时候, 很难把心跳和动作泾渭分明地划分开, 他的眼前总是首先浮现出凌先眠的眉眼,然后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香烟的顶端没有点燃, 却仿若有一点点星火在闪动, 细碎的烟灰会抖落在地上, 点燃这个房间,将他们一直留在这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 只是彼此沉默着, 反倒显得生疏。
江秋凉叹了一口气, 凌先眠转头看向他, 烟在指尖转了两个圈,没有开口催促, 像是一种等待。
“介意吗?”
江秋凉没有谈及那个避讳的话题,转而虚指向凌先眠手里的烟。
凌先眠抬了一下手,这个世界根本点不了火,江秋凉即使拿到了这支烟也没有什么用。凌先眠想了想,不置可否,把手里的烟递给江秋凉。
江秋凉把烟抵在鼻前,轻轻嗅了一下,眉毛很快就蹙了起来。
“果然还是不习惯这股味道,”江秋凉把烟还给凌先眠,“不过我好像懂了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抽烟了。”
凌先眠看了他一眼,把烟塞回到口袋里。
“几点了?”
凌先眠把表盘转向江秋凉的方向,是七点二十三分。
“该干正事了。”
江秋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左右伸展胳膊活动筋骨,端起床边的纸灯,直接俯下身去看床下的痕迹。
床下蒙了一层灰,不用猜都知道已经许久没有打扫过了,纸灯的光线照进狭窄的缝隙之间,表面浮起了一层绒绒的光。
灰尘之下,那道水灵灵的爬行痕迹格外的扎眼。
之所以说是爬行,因为光滑的那块地板是呈现出近似于长方形的拖拽,没有脚印,没有手印,甚至不是正常小孩没学会走路之前应该有的凌乱痕迹,就好像婴儿的整个身体是沉下来的,它不得不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以这种姿势行动。
是它特殊的行动方式,还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它的背上?
江秋凉一只手拎着纸灯,一只手用力,想要把床板侧过来。
这个姿势很难用得上力道,床板轻轻移了一点位置,没有丝毫被举起来的趋势。
江秋凉思忖着要不要放下纸灯,先把床板侧翻过来再说,举着床板的力道一轻,原本站在边上袖手旁观的凌先眠上前一步,帮他翻过了床板。
他原本想道个谢,可是凌先眠的动作太过于自然,反倒让江秋凉显得多此一举。
床板上的景象果然和江秋凉想象的一样惨烈,湿漉漉的大团形状拍在上面,有几道抓痕,不知道是指甲还是别的坚硬物体,陷进去很深,以至于有几片木屑落在地上,脏兮兮的。
“嘶,多大仇多大怨。”
江秋凉嘟囔了一声,把床物归原位,手指搭在床沿上,江秋凉突然抬眼,想起了什么。
“不对啊,”江秋凉皱眉,“昨晚不是只有哭声吗,你听到抓挠床板的动静了吗?”
这话刚出口,江秋凉就后悔了,他意识到这和直接指着试卷问监考官这道题选什么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对方八成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凌先眠不属于那常理中的八成,他摇了摇头,明目张胆帮着江秋凉作弊:“没听到。”
诚然,这剩下的两成坦坦荡荡,全然毫无避讳的意识。
江秋凉抿了一下唇角,说:“走吧,这个地方阴森森的。”
何止是阴森森的。
房间的门是锁上的,婴儿爬行的痕迹在门口戛然而止,无论是走廊的左侧还是右侧,都一如来时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半点让人回味的痕迹。
它就像是一个幽灵,消失在了门的方向。
江秋凉踩在走廊上,四周黑魆魆的,依旧只有纸灯黯淡的光,他循着记忆找到来时的路,好在那条摆满纸灯的大路没有消失,时间缝合在了一起,仿佛又回到了来时的重叠。
“一个服务员也没有……”江秋凉轻声道。
一家酒店,就算是生意最差的淡季,有可能只有女主人一个人吗?
江秋凉想起了堆砌的高高的宣传图册,和宣传图里面那张热闹的节日盛况,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们很快循着来时的路走到了厨房的位置,边上的一整条道都有纸灯,可是厨房没有,江秋凉记得之前厨房分明是有灯的。
月光从窗外扑进来,肆无忌惮泼洒在室内,即使如此,厨房的光线还是太过于暗了些。
隐隐有个人影坐在椅子上,江秋凉不确定那能不能称之为人影,因为这道影子过于巨大了,吞掉了好大一片月光,它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仿若一尊定格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