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江秋凉将本子搁在一边,疑惑。
唐迟的一张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上药。”
江秋凉探身从唐迟手中抢过玻璃瓶,上面的文字很陌生,不是中文,不是英文,不是法文,甚至不是挪威语。
“你看得懂?”江秋凉愕然。
“嗯,”唐迟夺回玻璃瓶,拧开,药物刺鼻的味道飘散开,“转身,把衣服撩起来。”
“我自己可以。”
一点小伤而已,以往比这还深的伤口不知道有多少,江秋凉懒得细想,反正也数不清,从前没有药物也就这么挺过来了,左右不过是一顿发烧,人哪里有这么娇贵?
唐迟倒是意外的执着,他按住江秋凉的肩膀,二话不说就要掀开他的上衣。
同性之间本来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江秋凉知道唐迟是好心,只是当那只手隔着一层衣物触碰到自己的后背,江秋凉还是本能想要逃离。
唐迟看着瘦,手上的力气是真的大,江秋凉第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开。
他有点担心剧烈的挣扎会吓到唐迟,就在犹豫之间,江秋凉的后背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贴着他后背的手一顿。
江秋凉知道唐迟看见了什么。
他的后背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平时遮盖着衣物根本看不出来。
伤疤从左肩横穿到右腰,是很多年之前留下的,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淡去,却始终留着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像是象棋上带有象征意味的楚河汉界。
江秋凉不在乎受伤,他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伤到脸,那就是万事大吉。
所以这么多年,即使医疗技术已经可以完美让伤疤消失,江秋凉没有想过用人为的手段去消去这条伤疤。
自己的想法是一回事,别人的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我自己来!”
江秋凉不顾身后被拉扯的伤口,支起身子去夺唐迟手中的玻璃瓶。
唐迟怔愣间,下意识举起手臂,将玻璃瓶举高。
玻璃瓶擦着指间滑过,江秋凉难得泛红的桃花眼微眯,偏茶色的瞳仁中沁出寒意,某些微妙而危险的情绪正在满溢而出。唐迟如梦初醒,猛地将玻璃瓶塞到江秋凉手中,大步走进洗手间,摔上了门。
真是个怪人。
江秋凉脱下短袖,用别扭的姿势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从最左边的柜子里翻出纱布缠好。
洗手间的水流声源源不断,这个酒店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江秋凉包着伤口百无聊赖,甚至分辨出唐迟在洗完手以后还洗了一把脸。
当江秋凉套上短袖,开始研究硬皮本的时候,洗手间的水流声终于停了。
江秋凉没有抬眼,身边的床榻陷下去,唐迟一把撩起前面湿漉漉的头发,有两滴晶莹的水落在江秋凉的手背。
江秋凉默不作声,继续研究自己的发现。
很旧的硬皮本,封面的图案过时,尖角上有挤压过的折痕,正面还好,背面密密麻麻留满了尖刀不规则的刻痕,纸张泛黄,内页不平整,有明显指腹在上面碾过的印记。
唐迟出声:“你怎么看?”
江秋凉认真回答:“物品可以从一定程度上体现拥有者的居住环境、生活习惯、性格特征等。纸张泛黄,拥有者或许居住在相对潮湿的环境。封面图案过时,正面却很干净,拥有者存在一定的洁癖,至少人前会表现得彬彬有礼,是邻居朋友口中的好人。背面刻满人为的划痕,拥有者的生活并不表面一样光鲜,他的事业或者家庭存在不为人知的缺陷,他渴望发泄,却又无处发泄。内页不平整,拥有者会经常翻看这本笔记。”
唐迟的手支在膝盖上,歪头看着江秋凉。旅馆房间的灯光将他漆黑的眼眸照得发亮。
“纯属个人推断,很片面。”江秋凉摸索着硬皮本背面的划痕,刀刻的力度可以想象拥有者当时是何等的愤怒。
“哦?”唐迟微微靠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仅在呼吸之间,唐迟闻到了江秋凉身上的那股碘伏气味。
有一滴水从发梢滑落,顺着脸颊一路蜿蜒到唇角。唐迟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用舌尖轻轻含住水珠。
他整个人往后扬起,伸了个懒腰,话语融在叹息里:“真诱人啊……”
江秋凉皱眉:“什么?”
唐迟关节发出咔哒声,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含笑注视着江秋凉:“你……在那些疯子眼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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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噩梦竞技场
这是什么话……
江秋凉怀疑碘伏不是涂在自己的伤口上,而是糊在面前这个臭小子的脑子里。
“你很了解他们?”
唐迟摇头:“恰恰相反,他们了解我,远胜过我了解他们。所以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别看的太深,谁知道悬崖边会不会伸出一只手,把你一起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