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划脸颊, 是温热的, 她道这个候不应该哭,哭泣只会加快水分的流失, 可她根本抑制不住己的哭泣。
眼泪是流进唇角, 咸涩的味道让她濒临崩溃。
在绝望的边缘, 有一双手如同湍流中的浮木, 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1883年的夏天很热,他的手臂却很冷, 卡佩裸露的皮肤上,宛若一块天然的冰。
他给了她一个温和的拥抱,从来没有人这样抱她,直到被双手抱到床上,唇边贴上了一根湿润的麦梗,清凉的水划她干涩的喉咙,仿佛许久不曾浇灌的土地终于迎来了夏的第一场雨。
她的身上蒙了一层汗,湿哒哒的,并不好闻。眼睛因为长间的哭泣而红肿,脸被阳光晒得泛红,嘴唇却是干枯苍白的。他让她靠在己的肩上,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豌豆主》。
王子走遍了国,想要娶一位的主为妻。在暴雨夜,一个狼狈的女孩敲开了门,她的头发和衣服都在淌水,看上去狼狈极了,但是她说,她是的主。
二张床褥子,二床鸭绒被,底下一颗小小的豌豆让她彻夜难眠。除了的主,没有人会有这样娇嫩的皮肤,于是王子选她作为妻子,豌豆也被送进博物馆,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展品。
卡佩听得很认,没有人给她讲童话故事,也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她。
讲完了故事,他转头,指着窗外白色的尖塔问她:猜,主和王子会不会在里举行婚礼?
卡佩没有和旁人提起,就连霍根也没有。
她最先看到的不是窗外白色的尖塔,而是霍根的侧脸,这个大哥哥笑得好看,卡佩不由失了神。
她嗫嚅着刚才湿润的嘴唇,回应很轻:“哥哥,谢谢。”
她不道霍根有没有听到,但这确实,是卡佩对霍根说出的第一句话。
卡佩从小缺少家人的关爱,而霍根恰合宜的出现好弥补了这方面的空白。
他给她唱歌,轻轻的哼唱,没有旋律可言,却足够温柔。
他陪她赏花,在花园里坐一下午,一句话不说,却一点也不枯燥。
他给她讲睡前的故事,不同的童话故事,直到夜幕降临,陷入梦乡,他才会吹灭蜡烛,帮她压好被子,在额前留下一个吻。
他陪了她的间这样长,长到喜怒哀乐都鲜明地印刻在记忆中,又这样短,短到回想起来,伸手抓不住片刻彼的浮光掠影。
卡佩怀疑霍根是否的存在,因为霍根从来不吃饭,他只会在用餐把手支在桌上,或是看着窗外的尖塔,或是看着她,眼里分辨不出什么特的情绪,因为卡佩一点点在长大,而霍根一直保持在初见的模样,因为有次卡佩靠在霍根肩上翻书,家里的女仆说出去一趟,一个人乱跑。
卡佩确认霍根不存在,是因为有一天,父亲提议一家人去照相馆拍合照。
个年代,照相机是个稀奇玩意,于是卡佩拉着霍根一起去照了家福,于她而言,霍根是家里必不可少的一份子,是她关系最亲密的哥哥。
可是当照片出来的候,她的身边却空荡荡的——
普通的照相机根本拍不出霍根的身影。
这一刻,卡佩才意识到,霍根也许在现实世界根本不存在。
对于一个鬼魅一样的存在,卡佩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惶恐,霍根早已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担心未来的某一天,霍根会没有来由的消失。
当他消失的天,当她再也看不见他的天,往的种种美好,虚无缥缈的回忆,会有任何可以得到验证的方式吗?
段间对于卡佩小姐而言是痛苦的,她每一天都在担心失去,患得患失让她的神经格外脆弱。
“段间,他每天晚上给讲故事,都会装睡,他要走的候再睁开眼。每天看着他的背影,都很想流泪。”卡佩小姐是这样和江秋凉说的,“要给他足够的间消失,不然他再也不会来了。”
卡佩小姐意外找到家隐蔽的灵魂照相馆,是在1892年夏天。
照相馆挤在两家漂亮的商铺中间,灰扑扑的,很不起眼,但是卡佩还是鬼使神差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上挂着个铃铛,许是坏了,根本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黑暗中,老人蜷缩在沙发上,他的眼睛闭着,胸膛不甚明显地起伏,花白的胡子像是颠簸的甲板,垂在破旧的衣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