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拧眉凑近看了看,连连摆手:“不去不去,西郊太远了,而且雪天路滑还不好走,要是没油了我还回不去了。”
“那就加满油再走!”徐邀语气很不好,“油费我出,加满!车费出双倍!现在还走不走?”
司机瞬间就咧开了嘴,吆喝道:“走着!”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徐邀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扒着膝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司机觉得气氛实在沉闷,便自己找起话题:“大雪天的为何要去西郊啊?西郊那里荒郊野岭的,压根没什么人。”
而徐邀根本没理他,司机便不再自讨没趣了,专心开起车来。
雪越发浓厚了,没什么车辆的西郊更是白苍苍的一片,没有别的方向灯,什么都看不清,司机只好放缓点速度。
忽然,前方传来了极其炸裂的引擎声,简直堪称轰鸣,也像是风雪的怒吼。
虽然听着还有些距离,但司机还是眉梢一紧,忍不住咆哮道:“什么人呐真是,大雪天的把车子当赛车开,不要命了是不是!自己想死别祸害别人!”
徐邀心跳猝然加速,眼皮跳得更加厉害,连忙大喊:“停车!快停车!”
司机不明所以,可还是踩下了刹车。徐邀早在加油站的时候就将钱付了,所以此刻直接甩上门蹦下车,直奔大路中央,然后站立不动了。而轰鸣的马达声已经越来越近了,雪雾里甚至能看到前方迸射出来的两束闪光灯!
“你疯了?!”司机摇下车窗声嘶力竭地吼道。
疯了?徐邀注视着逐渐驶入他视线的黑色宾利,勾起嘴角,眉眼弯起。
不,他才没有疯,他此刻很清醒。
某人不是要疯吗?不是不要命吗?不是对他的死耿耿于怀走不出来吗?那他便陪他一起癫狂、沉沦。
司机根本不敢看接下来的血溅惨案,摇摇头赶紧开车跑了。
黑色的宾利犹如疾驰的烈马,根本没有减速的势头,但是徐邀很清楚,解听免的度数很浅,更不要提一身黑衣的他在白茫茫的雪景中有多醒目,所以并不是解听免没有看见他,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减速!
既然如此,那他就赌一回,赌解听免到底是否还清醒着、赌他是否会在他身上碾过去、赌他在极致的愤怒中是否还存有良知。
离弦的残影犹如闪电一般,恨不能在柏油路面摩擦出火花,破开绝情的暴雪,堪堪停在徐邀的身前,不过毫厘之差。
徐邀早就吓得一身冷汗,身体僵硬却绷紧,腿肚子发抖但强行逼着挺直,疾速的车辆卷起来的烈风朝他扑面而来,卷起单薄的衣角和身躯。
徐邀身体颤了颤,猛地跪倒在地。
他听到“砰”一下巨响的关门声,解听免裹着浓浓怒火朝他阔步走来,揪起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拉起,勃然大怒:“你不要命了?!”
徐邀狠狠地挣脱解听免的桎梏,也朝他怒吼:“你才不要命了!你不妨去看看你方才的速度,就算路上没人,你也不能飚上生死时速吧!”
两个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皆被滔天怒火所支配着,死死瞪着对方。
雪逐渐覆盖肩头、发丝、衣裳、眼睫,徐邀身子是冰寒的、心却是灼热的。
良久,他看见解听免凛冽的眼神射向他,淡淡地丢下一句:“关你什么事?”
心,宛如被莽莽野雪湮灭、吹散,觅不完、寻不全、捡不起。
任何一场爆发,也许只需要对方一句轻飘飘的“关你什么事”、“不用你管”诸如此类。因为这就意味着,自己是外人,被对方下意识排除在外,自己的关心、焦虑、担忧皆被否认掉了,轻描淡写地蹂|躏至泥里。
徐邀冷冷一笑,甚是讽刺:“解听免,你就这么讨厌雪天吗?甚至一出现就会恐惧?但你不是已经走出来并接受新的感情了吗?你这样一副沉湎思念旧人的模样,惺惺作态给谁看?!”最后一句堪称歇斯底里。
解听免离去的脚步一顿,他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眼神相当阴鸷,话音似乎淬了冰,森然道:“谁告诉你的?”
徐邀平静地回视着他,没有做声。
解听免有了猜测,冷笑:“裴些?”
徐邀很轻地皱了眉,他不愿拉好友下水,抿了抿唇,编了一个理由:“不是,是有一次我妈同你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
他知道穆惠安是了解详情的,甚至早在十一年前就知道,毕竟她还逼过他和解听免分手,但是莫水意是否知情他就不清楚了。
可是凭着俞雪东曾向他透露过的一些信息,他觉得莫水意应该多多少少知晓一些,所以就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