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院子里的傲雪红梅,都透着一丝难言的落寞。
正厅的是个角落里。
点着四个四方青铜嵌金火盆儿。
雕梅花的白玉屏风后面。
一身素服的尚佳氏,坐在靠窗边的青罗绣榻上。
头上带着一簇白色的绒花。
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儿似的。
她整个人瘦了很多,脸型早已不复之前的圆润。
但唯独肚子却高高隆起。
倒显得身上的素服格外宽大。
瞧着让人心惊。
“自从王爷他上次吐血晕倒之后,我这心里其实早就有了预感。夜里没人的时候,也不知偷偷躲在帐子里流了多少泪。”
“可是我总想着,我们还有未出生的孩子。他会熬过这个冬天,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见着我们的孩儿一面,哪怕给他取个名字再走也好。可是,他到底还是就这么早早的去了,可怜这孩子如今才刚刚六个月,在娘胎里就没了阿玛。”
尚佳氏神色恹恹的,并没有大哭大闹。
可是,一边说着话儿。
泪珠儿就不自觉得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这样的情形。
反倒让人更觉心酸。
“不要太难过了,会伤了身子的。隆禧虽然已经走了,但他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他会进入皇家宗庙,和爱新觉罗的先祖们在一起,保佑你和肚里的孩子的。”
刚刚去灵前祭奠过的摇光,此刻眼圈儿微红。
一身素服。
坐在尚佳氏旁边,揽着她的肩膀。
一边用帕子帮她拭着泪。
一边语气坚定安慰道。
作为一个受过多年现代教育,坚定的无神论者。
摇光虽然在修炼,但却并不是很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只是此刻,瞧着尚佳氏这般难过,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到底还是忍不住用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去安慰她。
南巡返程,一路在山东祭孔、巡视了河务、接见了当地官员。
之后又路过直隶。
御驾到十一月初六才返回的京城。
刚刚返京两日。
初八半夜的时候。
隆禧就殁了。
康熙甚至没来得及再次探望弟弟。
自然哀痛至极。
当即下令辍朝三日,给隆禧赐了谥号靖。
太皇太后更是一度伤心不已,想要亲临纯亲王府治丧。
但她毕竟年事已高。
自从春天病了一场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好。
最后,被康熙极力劝阻了。
特意安排了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负责治丧。
只是,如今纯亲王福晋尚佳氏怀着身孕。
月份已经大了。
这是纯亲王的遗腹子,也是唯一的血脉了。
自然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内眷这边的事情,就是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和康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在帮忙主持。
摇光的身份太高,自然不适合去招待官员内眷。
这种时候,自然要留在问梅院。
陪着尚佳氏说话儿,开解着她。
“王爷他……他还那么年轻……”
西鲁克氏这两日都在忙着料理隆禧的后事,实在是抽不开身。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她。
所以,尚佳氏这两日一直都压抑着悲伤。
此刻,骤然见到摇光。
尚佳氏忽然就有了依靠似的。
放松了心神。
忍不住悲从中来。
抽噎起来。
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初二的时候,他还笑着跟我说。这次等病好些了,脸色不那么难看了,就请画师来府里画像。把我们两个画在一起,将来等孩子大了就给孩子看。我当时又难过又开心,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期盼着,可惜,临了了还是没有画成。”
摇光揽住尚佳氏单薄的肩膀。
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明白。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往后就要坚强起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他如今已经没有阿玛了,你这个做额娘的就是他的全部。想来隆禧的在天之灵,也希望你们母子都能平安顺遂的。”
……
午后。
忽然下起雪来。
祭奠完了隆禧。
坐在回去的御撵上。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康熙披着玄色的狐狸皮大麾。
透过车窗望着街道两边不断后退的街景。
嘴唇紧抿。
神色有些黯然。
“在想什么?”
“朕,只是忽然想起隆禧小时候的事了。”
康熙刚刚十岁的时候,就父母双亡。
在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
这对他来说,一直都很遗憾。
康熙兄弟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