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儿里。
一身青色领事太监补子的秦川，带着行宫的小太监们，提着几个雕花的食盒儿, 快步进中殿的垂花门。
“师傅, 膳食取回来了。现在要摆上么？”
李德全瞥了正殿的菱纱窗户一眼。
一甩拂尘。
挥手支开了众人。
轻轻地关上了正殿的门。
低声答道：
“先不着急, 就放花厅那边儿。主子们正说着话儿呢。”
“是。”
秦川应了一声儿。
转身却慢了一步，语气有些踟蹰的道：
“师傅，刚才，我路过清辉亭那边儿的时候, 遇上了谨嫔娘娘，说了几句话, 她赏了我一个荷包。”
“谨嫔？她跟你说什么了？”
李德全愣了一下。
宫里的主子, 平日里赏赐下人，都必是有缘故的。
主子们不是冤大头, 自然不会随意撒钱。
而是要你差事办得好, 让主子满意了，才会派赏钱。
况且, 别说小徒弟秦川了, 就是李德全自己，平日里也跟谨嫔来往不多。
这般忽然看赏，必有所求。
“谨嫔娘娘说，皇太后宫里, 今儿下午做了一道茯苓乳鸽汤，她想送来给皇上补身子用。”
“你答应了？”
李德全脸色一沉, 眼睛一眯。
盯着秦川, 严厉的道。
“是，她毕竟是主子娘娘, 又提了皇太后。奴才实在是拗不过她，就接下了食盒儿。”
秦川弓着身子，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
末了，又补充道：
“不过，没有师傅您点头，奴才说什么也不敢把汤呈到御前的。”
“真真是个蠢材，贪她那点子赏赐，你是没脑子，还是吃了猪脑子了？若皇太后想给主子送汤水，自然有穆勒嬷嬷亲自送来，又怎么会经的谨嫔之手？”
秦川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是谨嫔自己的主意。
想借着送汤水争宠。
恍然大悟。
低头道：
“是，奴才知道错了！”
“咱们做乾清宫的奴才，不同于其他。对后宫的这些小主们，只能一视同仁的恭敬着，不可深交。至少，明面儿上要做到不偏不倚。最忌讳的，就是私自掺和到妃嫔们争宠的阴私事儿里。这种事儿，若是做的好了便罢，做的不好，被主子怨恨上了，你那腔子上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师傅，这乳鸽汤？”
“倒了，来路不明的东西，怎敢随意呈给皇上？”
“可是师傅……谨嫔娘娘那边儿？”
秦川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为难的道。
“怎么，你小子想为谨嫔效力？那乳鸽汤，不如待会子你给呈进去？”
李德全眉毛一挑，凉凉的道。
“不是啊，师傅，徒儿哪有那个胆子。只是，您给徒儿想个折啊，明儿个跟谨嫔娘娘问起来，要怎么交代呢？”
“蠢材，这有什么好交代的。安心当好你的差事就是。说的小了，这是谨嫔邀宠。说的大了，这就是假传太后懿旨。莫非，她还敢亲自来问主子用了没有？”
李德全没好气的瞪了秦川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
“你小子尽想着谨嫔的事儿，也不知道动动脑子。就这么大喇喇的把谨嫔的东西进上去，就不怕得罪了宸主子？现如今，这位可是连你师傅我都要小心的伺候着，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倒是上赶着去得罪她？”
秦川忍不住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以他的品级。
平日里跟宸主子接触的并不多。
有事儿基本上都是跟总管太监卓文联系。
宸嫔娘娘虽然总是瞧着冷冷淡淡的，却为人厚道。
从不曾为难底下人。
但是，卓文那个坏东西。
平日里瞧着见人就带三分笑。
实际上，下手狠着呢。
把这芝径云堤看的跟铁桶似的。
若是知道自己私下帮着谨嫔往芝径云堤送东西，一准儿得给自己下绊子。
秦川自然不想得罪他。
“是，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瞧着秦川还耷拉个脑袋。
没精打采的样子。
李德全也不惯毛病，一甩手里的拂尘：
“今儿回去之后，自己领二十板子，涨涨记性。以后，什么赏钱该拿，什么赏钱不该拿，自己心里有数！”
“是，奴才再也不敢了！”
……
内室，书房里。
康熙坐在椅子上，正在检查摇光这几日练习的大字。
不时地，将写的好的，用毛笔圈出来。
这对于他来说。
算是本能，几乎不需要思考。
也是一种难得的消遣。
“这个“亭”字也不错呢，可以圈起来呀。”
摇光每天都抽一个时辰练字，这些日子，倒是写了厚厚的一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