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来过,在梦里。”林如玉望着破败荒凉的天王庙,直呆呆发愣,声音沉缓,“与贺炯明一起。我娘和阿衡在马头山下被山匪劫走,我落水虽侥幸未死,但还是被寻来的山匪抓住了。山匪把我押回马头山的途中撞见假扮安自远的贺炯明,他救下我回宣州时,曾在山下那个客栈了歇宿,我发现山上有庙,他陪着我上去求神佛保佑母亲和阿衡平安。”
沈戈听得心疼,抬手把她搂在怀里,凌厉的星眸盯着被人从天王庙里扶出来的贺炯明,断言,“他也做了同样的梦。”
林如玉将头靠在沈戈颈边,汲取让她安心的温度和气息,压住心底翻腾的万种情绪,“他从下蔡出山到这里走的路径、每次停下歇息的客栈,都与梦中一致,还有这座小庙。他应该是在治县山上做了同样的梦,醒后过来验证真假。”
然后在梦里,贺炯明杀了她。沈戈抱紧心上人,十七岁少年略带稚气的眉眼间尽是坚毅,“那是梦,现在才是真的。是菩萨示梦,告诉你若不持刀反抗,就会变成那样。你握起了刀杀了闫老四,还救了鲍励、然后又救了乌沙镇、救了岳母和阿衡、救了我祖父,救了很多人。菩萨的意思是告诉你:事在人为。贺炯明做同样的梦,也是菩萨的意思。菩萨是告诉他,他作恶多端,该下地狱。”
那些不是梦,但沈戈说得对,事在人为。是她落水被大福救起后,握起刀(木棍)改变了命运。林如玉盯着出了寺庙的贺炯明,一字一顿道,“我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转身正欲下山的贺炯明,忽觉后背一阵发寒,他右手握住左手小臂上弩箭迅速转身,吓得两个侍卫立刻趴在了地上。
背后空无一人,只有阵阵寒风和破庙中随风摇晃的荒草。
不对,这里很不对劲儿。阴郁在他狭长的凤眸里翻滚而出,贺炯明缓缓放下手臂,冷声道,“将这破庙烧了。”
烧……烧寺庙?侍卫不敢吭声,火烧寺庙、损毁佛像是会有报应的。侍卫硬着头皮道,“世子,这会儿山风大,如果点着寺庙,整个山峰都会着起来,官兵很快就会赶过来。”
山起了火,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放火烧山是砍头的重罪,衙门很快会派人过来抓捕。他们现在本就见不得光,惊动了官府就麻烦了。
贺炯明沉着脸转身,向山下走去。
两个侍卫偷偷对了对眼神儿,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现在的情况跟梦里完全不一样了,他这会儿梦到也没什么益处。”他们下山后,沈戈依旧在安慰心上人,见如玉的心情好了些,沈戈才起身要背着她下山。
已经缓过来的林如玉不想再累着他,却见沈戈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央求道,“我想背媳妇下山,他们说没背媳妇下过山的不算好男人。”
“他们是谁?”
“军营里的大哥们。我走惯了山路,不会摔着你的。”
自己哪是怕被他摔着了,再说他们还没成亲呢,怎么就是背媳妇了。林如玉轻抿红唇,“你累了就把我放下来。”
“好。”沈戈背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下山,每一步都很稳,背媳妇他才不会累,背一辈子都不会。
林如玉搂着他的脖子,异常安心。
“娇娇。”
“嗯?”
沈戈轻声问,“你梦里有没有我?”
林如玉摇头,“没有。不过我梦到武安侯意外身亡,万岁震怒,处置了宣州一众官员,祝太守也被贬了。”
沈戈眸子亮亮的,“你进了乌沙镇,遇到了我。”
“嗯。”林如玉将小脸贴在他的脖子边,“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不会那么顺利出乌沙镇,逃过那场洪水。”
“娇娇。”
“嗯。”
沈戈声音低哑,身体僵硬,“不要乱动。”
林如玉的瞬间通红,用手按住了他肩膀,“我要自己走!”
“不行,已经背上了。”耳朵通红的沈戈收紧双臂,继续向下走。
林如玉鼓起腮帮子,气鼓鼓道,“都是骨头,让你背着一点也不舒服,硌得慌。”
沈戈停住,“那我抱着你走?”
“不要!”
***
回到客栈内躺在床上的贺炯明,头疼得厉害。
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何梦中的景物都是真的,但梦里的事却是假的。也不对,梦里自己去马头山之前的记忆,跟真实中一般无二。不一样的是现实中,在马头山下,未能等到马头山的废物们把林如玉送过来。
林如玉落水不知所踪,所以他转程,去乌沙镇“拜访”东竹时启青。他进入乌沙镇,在小巷里发现了身穿破蓑衣的林如玉,然后又在竹林里遇到了沈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