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大骇,来不及反映,堪堪往旁边一躲,那匕首擦着他的手臂而过,带出一串血珠。
好在他身手极快,转身反手捏了她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她手腕脱了臼,手中的匕首“叮铛”落地。
另一只手快速地钳住了她的脖子。
这一套功夫是对付敌军刺客,用在穆清朝身上,自是让她半点动弹不得。
只是敌军刺客都没她狠,说翻脸就翻脸,连他都挂了彩,若是换了别人,只怕真就命丧于此了。
“只因我不肯包庇你,你便要下杀手?”江泊捏着她的脖子怒道。
穆清朝半边身子被江泊圈住,用力挣扎了两下都如同蚍蜉撼树,索性也就放弃。
“那不然呢?”她反问。
“难不成让你去告发我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先下手,总好过坐以待毙吧?”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先下手总好过坐以待毙,是她重生一直信奉的准则。
“你……”
江泊已经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就如此恶毒?
“你还真是无可救药!”
穆清朝听到这个话,忽然觉得可笑,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愤怒。
“江王爷,你要杀便杀,我现在落在你的手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任杀任剐我没有半句怨言,说那些无用的废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尚,多无私?你又凭什么对我说教?”
第31章 你们都欺负我
“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平白加害无辜之人。”江泊道。
“无辜?”
穆清朝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更好笑了。
“谁无辜?谁又不无辜?江王爷,你可知道那前面的人是谁?”
穆清朝问江泊,却没有等到他回答,自顾自答道:“是我的亲表姐,当今的玉妃娘娘。”
“哦,对了,你刚刚从边疆回来,我舅舅口口声声说要诛妖妃的时候,你大概是不知道的。
其实知道也没关系,他要杀我,是大义灭亲嘛。
而我要杀他,就是无可救药!是不是?”
穆清朝被江泊扣着,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的不甘,她问:“王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除夕!”
“别人家都在合家团圆,猜灯谜、看烟火,而我呢?我要守在这宫里,如履薄冰,一步踏错前头就是万丈深渊。
你当真以为,我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吗?
你以为我不想柔柔弱弱做个由人保护的娇娇女吗?你以为我不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只谈风花雪月吗?
可是这由得我选吗?
我还有家人,我若死了不要紧,我还有娘亲,还有弟弟,他们是这世上唯一牵挂我的人,我岂能因我一人好过让他们受牵连?”
穆清朝说起这些的时候,心里是真的觉得难过。
今夜是什么日子?
是前世她受刑身死,挂在城楼尸身示众的日子。
她身处在诏狱中,浑身上下被酷刑折磨得几乎没一块好肉,头皮被扯落,膝盖被剜去,一只眼睛钉了铁钉,另一只也被血痂糊住,几乎不能视物。
这些她都忍了过来,她在诏狱里一遍遍说:“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无人指使,与我的家人无关。”
“我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只是我一人愚钝贪心,妄想用香固宠,是我,害死了皇上。”
…………
她受铁裙之刑,浑身受高温炙烤,她想的都是她的家人。
意识模糊间,她看到了自己进宫那天。
母亲将最后的钱放在她的身上说:“杳杳,就算到了宫里也要好好的,记得天冷添衣。
你夜里怕黑,娘不能陪你,你记得给自己留一盏小灯。
娘没本事,不能帮你,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听到了吗?”
想着弟弟追着她的轿子跑了很远,一边哭一边喊:“阿姐,阿姐……”
那天的风很大,穆清朝坐在轿子里往外头看,看见母亲站在风里,头发被长风吹乱,眼睛也被风沙迷住了。
弟弟说:“阿姐,你一定回来看清宴啊……”
可是到最后生死,她也没再见到母亲和弟弟一眼。
娘还记得她夜里怕黑,可是诏狱里面才是真的黑啊,像吃人地狱。
后来,她在终究在史书上看到了娘和弟弟的境遇。
上头清清楚楚写,母亲姨娘被流放岭南,弟弟充军,两个庶妹皆沦为官妓。
短短一行字,是他们一家人的血泪。
她手指抚在那行字上,却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是她害了他们……
都是她……
世人利用她、唾弃她、指责她,无一人对得起她,唯有家人,真心爱她、疼她、牵挂她,却都因她遭了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