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心软,只是……那也不过是几个孩子,就算是一时失了言,也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这……”
“哪里就仅仅是孩童的事?”
穆清朝如此回应道:“哀家也不曾杀人放火,什么妖妃,传得街头巷尾、妇女小孩皆知,这背后定然有有心人刻意未知。
哀家若不能防微杜渐、杀鸡儆猴,只怕别人以为我好欺负。
如今杀一儆百,也好叫天下人瞧在眼里,好生把嘴闭上。”
穆清朝说这话没有半点犹豫心软。
这世道本就残忍,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可奴婢就是担心……担心百姓会因此更加忌惮你,虽然嘴上不说,可心底里反倒坐实了他们的猜想。”蔷薇道。
“谁管他们是怎么想的?”穆清朝笑道。
前一世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偏生流言如洪水,吞噬得她连骨头都不剩。
人心难控,那她就只控制口舌便好了。
“做不到人人信服,那哀家便要人人畏惧。”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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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便是新年了,朝云殿上下打点了,来报信的、送东西的,包括内侍监,都封了红包。
眼下,银子是越发紧了。
好在,陆离说到做到,腊月初八的三更后,摸进了穆清朝的寝宫。
他的身手果真了得,轻功出神入化,竟然就连朝云殿内都无人发现。
穆清朝睡得正酣,一只手在后面晃了晃她。
“谁?”
穆清朝猛地惊醒,一把匕首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陆离拉下脸上的面罩,道了一声:“太后,是属下。”
“是你啊。”
穆清朝松了口气,心道,还好此人人品不错,要是做个梁上君子,大约能让官府愁秃了头吧。
穆清朝将早就打包好的贵重之物拿给渐离,让他带出宫去卖。
做完这些,便倒头就睡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身边唤她:“太后,太后……”
是春芽的声音。
“陛下让您去一趟福临殿。”
陛下……这个时候找她干什么?
春芽笑着推她:“太后,日上三竿了,可别叫陛下等久了。”
春芽瞧着她眼底的淤青:“太后怎么了?是昨夜睡得不好么?”
穆清朝很无奈,只道:“伺候哀家梳妆吧。”
今天刚好是小年,趁着穆清朝梳妆的时候,春芽给她盛了一碗腊八粥给她喝。
“这粥里头放了足足的甜枣还有冰糖呢,太后快喝一喝,可甜了。”
春芽知道太后是爱吃甜食的。
见穆清朝喝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可真是好甜呢。”
想着东西已经叫渐离拿出去当成银子了,等买了那座山就再不必愁银子花,这甜粥想喝多少喝多少,心情就莫名好了一些。
于是她吩咐着:“也顺便盛一碗给陛下送去吧。”
于公,她是南明的太后,陛下的母妃,关爱自己的“儿子”无可厚非,于私,她给沈暮迟打工,讨好自己的上司,理所应当。
衣服都拿出去当了,剩下的没有几件,穆清朝挑了一件杏色琵琶袖短袄,外间套了一件斗篷。
外头雪积了尺厚,可堂堂太后却是连步撵都没有,春芽在她身后替她撑着伞,她抱着那撑着八宝粥的食盅一步一个脚印朝着福临殿走去。
临近福临宫的时候,穆清朝倒看见了一个熟人。
婉安小公主。
她怎么会来这儿?
她记得婉安小公主一向深居简出,是整个后宫最没有存在感的人儿了。
自打宫变之后,皇子公主死了个七七八八,倒是这十四岁的小公主活了下来。
沈暮迟倒也不算良心泯灭,也许是觉得婉安公主性子懦弱构不成威胁,也或许感念她出生与自己同样卑微,倒也留了她一条性命,好生安置在宫中。
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没了爹娘,在这宫中,只怕处境也不比穆清朝好上许多。
穆清朝见婉安公主此刻穿了一件半旧的桃红色缎织掐花短袄,小小的一个人儿站在雪地里,目光痴痴地看着远方,肩上落满了雪,也没有挪动一下。
就算先帝在时,婉安公主也不算得宠,是以身上的衣裳还没有穆清朝鲜亮。
穆清朝记得,历史上的婉安公主最后走上的是和亲之路。
十六岁那年,坐上轿子背井离乡走过千山万水,从此以后,背靠雪山、遥望故乡,至死也没回来过一次。
想到这样的结局,穆清朝倒也唏嘘。
这般想着,她扬起一个笑朝着她走了过去。
“婉安公主,你在这儿干什么?”
婉安公主一见到穆清朝,眼中闪过一丝惊吓之色。
“太……太后……”
她唯唯诺诺行礼:“见……见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