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重活一世,可是听到外头那些喊杀声,仍旧免不了害怕,如果认真听,似乎还能听到刀子扎进肉里,肠穿肚烂、鲜血喷涌的声音。
她和几个丫鬟把灯熄了,窝在被窝里,死死捂住耳朵。
心中又觉得悲凉。
她自幼丧父,母亲带着全部身家以及一个弟弟,两个庶妹,并一个姨娘,投靠到了外祖家里。
外祖家待他们不好,母亲软弱,自己当时又年幼,只能任凭他们拿捏,几乎被他们骗光了祖产,还要被几个表姐表妹取笑、捉弄。
甚至于后来,表姐忌惮她容貌过盛抢了自己的好姻缘,与五皇子商议,将她送进宫里,外祖母为着家族荣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是顺手推舟,未帮她说一句话。
外祖母自然打了好算盘。
以穆清朝的容貌,进宫必是盛宠,她是沈暮迟送进去的,到时候自能成为沈暮迟的助力,等她帮沈暮迟夺了帝位,再将自己的亲孙女送进宫,成为南明皇后,母仪天下。
届时,所有的荣耀和富贵都是他们钟家的。
而穆清朝,落一个妖妃的名声,也可以卸磨杀驴了。
前一世,他们的确是这么做的。
那个时候,穆清朝恨啊。
自己父亲也曾官拜三品御史,祖辈更是挣下了累累家业,皆被外祖一家连哄带骗地诓走了。
他们要钱给钱,要田地给田地。
但凡是他们说的,母亲从来没有不应的,想的无非就是,他们几个妇孺没有依靠,以后穆清朝的婚事还要靠外祖一家做主。
舅舅在朝中走动,官拜首辅,位极人臣,身边多的是王孙公子,青年俊杰,自是想着他们能多留意些,帮穆清朝寻摸一个好亲事。
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如此。
可是,母亲这唯一的心愿也化为泡影,换来的却是被送进宫陪在一个将死的老头身边,成为他们钟家上位的垫脚石。
进宫那日穆清朝和母亲抱头哭了一场,那时候的她,恨不能生吃外祖一家的肉,喝他们的血。
可是如今想起来,倒觉得自己太傻了。
瞧瞧皇家,兄弟间尚且能够兵戎相见、自相残杀,她当时又怎么会觉得几个舅舅舅妈对她有几分真心呢?
又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与她并无血缘关系的外祖母身上呢?
一切,都是自己活该。
天终于亮了。
喊杀声也渐渐停了。
蔷薇稳了稳心神,起身出去看看情况。
“啊……”
不多时,殿外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怎么了?”
“怎么了?”
殿内的人听到声音纷纷出去看,却都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下去。
只见门口血水横流,凝结成了冰,从朝云殿而过,一望看不到尽头,门口的树上,倒挂的竟都是血色的冰晶。
门前躺着几个宫人,皆是被刀刺破了肚子,肠子、脏腑流了一地,也被冻成了冰,被大雪半掩着。
宫殿的大门上有逶迤的血手印,显然他们昨晚是想要敲门进来的,却被人从身后终结了性命。
空气中,还残留着烧焦的气味儿,久久不散。
“唔……”
春芽终于忍不住,倚着树上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娘娘昨晚为什么要她们把门钉死了,若是这些人真的推门而入,只怕她们谁也活不了。
还好,还好,她们熄了灯装成没人的样子,又将门封死,才算逃过一劫。
纵然已经见识过一次了,穆清朝却仍免不了胆战心惊。
片刻回神后才对着蔷薇道:“你出去打听打听情况。“
不出两个时辰,蔷薇回来了。
“都打听清楚了。”蔷薇道:“听闻昨晚,五皇子在首辅大人以及一众臣子的拥护下成功捉拿‘贼人’。”
说来可笑,曾经何等尊贵的天潢贵胄,一夜之间就成贼人了。
“还有镇国公主出面作证,称先帝在世时曾有将遗诏托付于她,遗诏里清清楚楚写着,传位于五皇子殿下。”蔷薇接着道。
这话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纵然先帝与镇国公主姐妹情深,但是为什么要将一个遗诏交付给一个公主?
只可惜成王败寇,对此有异议之人已经死在了昨夜,沈暮迟已经灵前即位,想来马上就要择日登基了。
还真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啊。
蔷薇余惊未定道:“昨晚上死了好些人,福临宫里,嫔妃和一些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关在一块儿,有些不听话的,直接就被砍杀了。
灵溪宫的淑妃和晓棠轩的万贵人还有玲珑小公主,都死了。”
这些人可是前几日还能在宫中时常见着,那时候还鲜活得很呐。
春芽胆子小,一听到这话,才刚刚恢复的脸色又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