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濯不听,提着剑继续向裴婧云走去,沈月晞拉着他的手臂,却被带得一起向前滑。她只得对大厅角落的梅黛和沈蓝喊道:“姐姐快来,我拉不住。”
沈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一切所学都从兵书上来,但兵书里可没有如何劝人冷静的计策,只得喊道:“妹夫别激动,快把剑放下。”
萧濯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裴婧云毫不在意地挺胸迎着萧濯的剑锋:“你握剑的手在发抖啊,那就尽情地发泄愤怒,快杀死我,就像珩儿杀死他父亲那样,把我杀了吧。我不会武功,就在这里束手待毙,哈哈。”
萧濯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缓慢坚定地握剑前行。沈月晞见拉不住,又转到萧濯身前伸开双臂想挡住他。但萧濯像拎小猫一样把她提起来放到旁边,目光直直地盯着裴婧云继续走,离裴婧云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了。
鹦鹉琉璃本来站在梅黛手臂上,也飞过来绕着萧濯喊道:“驾驾驾……”,沈月晞气得挥手驱赶:“蠢鸟,快走开。”把琉璃赶到沈蓝那边去了。
见萧濯愈来愈近,裴婧云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现出得意的笑。
梅黛看到裴婧云的神情,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跑到萧濯跟前张开双臂拦住萧濯去路,认真地道:“安王,裴夫人正是要你杀了她,千万不可入了圈套。”
萧濯身子一震,停住脚步,迟疑道:“这是圈套?”
梅黛道:“安王,裴夫人恨温皇后入骨,她和我们一起关在这里,本就有求死之心。你若是杀了她,那你就和萧北珩一样,也成了弑父弑母之人。”
顿了顿,梅黛回头看向裴婧云,继续道:“这正是裴夫人的心思,她要你身败名裂。”
萧濯本是绝顶聪慧之人,只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才没有考虑裴婧云的动机。经梅黛提醒,他立刻便明白了,心中恨意虽炽,却已能控制,把剑缓缓放下了。
沈月晞长长出了口气,对梅黛道:“梅姐姐,幸好有你。”
萧濯若是真的杀了裴婧云,一来彻底断了逃出的可能。二来就算活着离开这里,他也再没资格称帝。裴婧云此举可谓一箭双雕,看似求死,实际是杀人还要诛心。
裴婧云被梅黛道破心事,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恨恨地看了梅黛一眼,对萧濯道:
“不想杀我了是吧。你能体会到自己母亲被杀的痛苦了吗?那你想没想过,永德帝把裴国公府灭门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若不是那个贱人按捺不住暴露,我的父母又怎会惨死。”
萧濯低下头,面现痛苦之色。过往的是非恩怨,已不是三言两句可以解释。
裴婧云道:“你听说我杀了你的母亲,就愤怒成这个样子。我那时却不能表现一丝异常。无论是在夫君面前,在珩儿面前,在下人面前。我是温家的‘女儿’,裴国公夫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哈哈哈……我全家都因那个贱人而死,是全家啊,我杀她不对吗?”
沈月晞听得默然无语,只是紧紧抱住萧濯手臂。
裴婧云就算知道永德帝把裴国公府满门抄斩,却还不能表露出异常,这种折磨确实令人无法忍受。就连梅黛这样坚强的女子,在她哥哥梅普死后都几乎发狂,就可以想象裴婧云当时有多痛苦。
可再想温皇后,她不但要隐瞒自己是替身的事实,还要隐瞒萧濯并非是永德帝儿子的事实。二十年过去,哪怕是钢铁都要被压出痕迹了,何况是脆弱的人心。温皇后到最后崩溃,只是她再也承受不了这压力的结果。
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她脑海中完全乱了。也许这世界本来就无绝对的对错吧?
裴婧云一甩袖子,转过身向石棺走去,仿佛说梦话般低语着。
“你们都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的那个。你的母亲死了,他的妻子被侮辱了,你的身份被剥夺了,她的哥哥被杀了……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的身上。你们只要承受一部分痛苦,我却要承受全部,苍天悠悠,待我何薄。”
沈蓝在大厅角落对沈月晞喊道:“妹妹,我查看过墙壁了,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她和梅黛之前在甬道中一直注意墙壁,却没有发现拐角处的机关。这次更加仔细,上上下下仔细搜索,连地面也都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说过,你们马上就要死了,”裴婧云笑道,“这墙壁上的琉璃盏是我亲手点燃的。灯油只能维持一刻钟左右,灯灭之时就是海水漫灌进陵墓的时候。现在只剩半刻钟了。”
墙壁上的灯比刚进来前已暗了不少,原本明亮的墓室变得有些阴森森的。沈月晞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脑海中思索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