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主子吩咐的么,”游大夫昂首道,“主子也待我不薄,要不是她派人把那个姓华的一家吓走,我也不能接管这两家医馆。”
焦县令笑道:“游老弟, 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主子是那么好心的人?当初沈月晞请华大夫给萧濯治箭伤,据我所知,主子实际是很不高兴的。”
游大夫诧异地道:“难道那时候主子就想杀萧濯?”
“怎么会,她再不高兴,也是要让她儿子亲手杀了萧濯。”
“谁杀不是一样。”
“呵呵,游老弟,你是当大夫当久了,都不爱动脑了,”焦县令将身子侧向游大夫,“主子真要杀萧濯,就是让你给他治箭伤的时候下个毒的事。但主子就是要证明她儿子比萧濯强,人争一口气,佛为一柱香。”
游大夫道:“主子对那个人怨念竟然那么深?”
“你也看看主子都做了什么,”焦县令向后靠在椅背上,“华大夫给我看过几次病。但主子真要杀他们,我也得狠心下手的。”
游大夫道:“算了,这些往事不提也罢, 现在有人来找穆忠仁。我们该怎么办?”
“游老弟, 你不能在这儿呆着了,”焦县令闭眸道, “你收拾收拾,去京城找主子吧。”
游大夫愣了一下,站起来道:“主子没让我走,我怎么能离开。”
焦县令呵呵冷笑:“你留下只会更麻烦。人家已经知道你和穆忠仁有关系了,难保不会追查到底,这事已经瞒不住了。保险起见,你也别再回保和堂,我给你两百两银子,马匹就在门口拴着,你趁着现在天黑,连夜去京城向主子报告此事,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说着,焦县令伸手在袖子里掏出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游大夫没有去拿银票,而是犹豫不决地道:“我怕主子生气。你也知道主子不能容忍有人违反她命令的。”
焦县令道:“你可想清楚了,留下有害无益。”
游大夫连连摇头,道:“我不走。若那个女子找上门来。我就一口咬定说我不知道穆忠仁的去向就得了。”
焦县令无奈起身道:“好吧,你我都是一般为主子效力,我也指使不动你。我这去催促手下搜捕这个女子,抓到她之前,你就躲在这里哪都别去。”
游大夫答应,焦县令出门而去。
这时候正是深夜,游大夫自己一人在屋内独坐,望着桌上的银票,回想起当年陪自家主子上京的那一幕。
主子那时才六岁,第一次进京,看什么都新鲜。和她妹妹在前面跑得飞快,他们这些家仆慌慌张张地在后面追。没成想主子刚冲出小巷口,便听到一阵马嘶,接着响起男孩子的惊叫。
小孩子必须牢牢看住,放手一会儿就容易出事。那是他从中得到的教训。
他们追出巷子,本还想仗着自己是裴国公的家仆抖抖威风,结果发现从马上摔下来的男孩是皇子萧瞒……
主子被萧铭救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整日都会拿着那枚龙寰玉佩赏玩。
裴国公夫妇也没在意,大家觉得主子还是小女孩,只是喜欢漂亮的饰品罢了。主子也曾很认真地对裴国公说她长大不要嫁给萧瞒那种人,裴国公只是笑笑,说指腹为婚岂能更改。再说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懂什么。
三年后,某次出行游玩,他照例跟在主子身后。主子捧着玉佩站在一处高岗上,低着头看玉佩,瘦小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晃晃。
站了片刻,主子回过身,稚嫩的小脸上一片决然,仿佛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游秉钧,我要吩咐你去做件事。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需要做很长时间,你要从此隐姓埋名,我会对外宣称你坠崖身亡。”
他对主子忠心耿耿,主子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然而当他听完主子的叙述,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能想出来的。
“主子,这件事太大了,奴才怕承担不下来。”他坦言自己能力不够。
“没关系,你需要的钱和人我都会给你安排妥当,焦庸也会帮助你,”主子淡淡道,“我让他去准备科考了,等他考中举人,我会想办法把他调到通辽县帮你。你们两个是我最信任的人,不要让我失望。”
这句话简简单单,却让他感激涕零。
在他眼中,来自主子的一句认可,比明晃晃的黄金还要珍贵。这也是他可以默默无闻在大梁村一呆就是二十六年的缘故。
焦庸说得对,他若是再继续呆下去肯定有害无益。还是去向主子汇报这件事才是最合理的。虽然违反了主子的命令,但主子应该不会怪罪他的忠诚。
他想通透了,立刻起身抓起银票揣入怀中出了门,马匹就拴在门外,早已备好鞍鞯。他上了马,从后门偷偷地出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