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但毕竟没有真的清醒,思维远比平时缓慢散乱,她本能地环视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画室,到处悬挂着已经完成的画作,画中或是山水,或是亭台,或是动物……唯独不见人物画。
绘画的柔美女子来到雨子身前,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略有些无奈地道:“不用每次都这么着急,来晚点也没事的。”
“绘姐姐,我喜欢奔跑,也擅长奔跑啊!”雨子欢快地看向女子的脸,爱笑的眼眸如波光般潋滟生辉。
“小姐,请注意仪态。”少女信低声提醒道。
“无妨。”面容柔美的女子绘摇了摇头,摸了摸雨子的头发,“雨子还是孩子,天性率真些不算什么坏事,至于那些仪态礼法,等长大些再学也不算晚。”
“是。”见绘开口,少女信只好不再多言,欠身退到一副悬挂在墙上的空白画纸里,成为了这间画室内唯一的仕女画。
雨子似乎对此已见怪不怪,她拉着绘的手,好奇地问道:“绘姐姐,今天我们画什么?”
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如果让你选的话,你最想画什么呢?”
雨子微微一愣,继而几乎不加思索地道:“蝴蝶,我想画蝴蝶,我最喜欢蝴蝶了!”
“那雨子为什么喜欢蝴蝶呢?”绘笑着问道,在她想来答案无非是蝴蝶美丽之类。
雨子微微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绘姐姐,你见过蝴蝶没长出翅膀前的样子吗?”
“是吃草叶的虫子。”虽然不明白雨子为何会这么问,绘还是老实回答道。
“是啊,在草叶之间蠕动的虫子,丑陋卑微随处可见,但最终却能变成能飞的蝴蝶,多么神奇啊……”雨子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眼睛中充满了憧憬,“绘姐姐,我最开始并不是特别喜爱蝴蝶,知道一天夜里,我亲眼看到了一只正在破茧的蝴蝶,它是那么的艰难吃力,但最后终于还是伸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雨子转头看向外面的蔚蓝天空,无比憧憬地道:“从那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了蝴蝶,它们生来那么丑陋卑微,最终却能蜕变地如此美丽灵动,真好……”
绘看着这个早熟而又不失天真的孩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道:“好,今天我们画蝴蝶。”
……
墨即瑶睁开眼睛,微微皱着眉从榻榻米上坐起,回忆起刚才的梦。
虽然是清醒梦,但在梦境中毕竟思维缓慢迟钝,直到此时醒来,墨即瑶才蓦然惊觉这个梦分明是昨天梦境的延续,雨子口中的绘姐姐,就是昨天梦境里自称妖怪的绘姬,信则是绘姬的侍女小信。
“梦境变幻无常,我怎么会连续两天都做了互相关联的梦?”墨即瑶万分不解,都有些怀疑是否有某些鬼怪在纠缠自己。
墨即瑶拿出手帐,发现【异闻】中并未出现新的条目,难道真的只是梦?
侧首望了望窗外,见已然天色微明,墨即瑶便也没有了睡意,站起身超屋外走去,没有惊动蜷缩在一旁熟睡的阿江。
倒是朔望的感知无比灵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见到墨即瑶离开,当即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夜幕尚未真正褪去,安土家的宅邸中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墨即瑶随意踱步,发现这里远没有她想象中的戒备森严,竟没有人出来阻止她四处闲逛。
仔细想想却也正常,毕竟安土家并不是什么数百万石的强势大名,领地丰越国四十二万石,家格也甚是普通,如此普通大名的宅邸,自然不可能如同深宫大内一般。
不知不觉间,墨即瑶漫步到了一处不大的花园,院子中种着十多棵樱树,只是现在早已入秋,树叶都已经开始干枯,并不能看到春日里繁樱盛开之景。
在如今的时节,这处樱树园按说不太会有人,但墨即瑶刚进来就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的背影,正安静的立在樱树旁安静地看着那略显干枯的叶子。
“你在看什么呢?”墨即瑶走过去,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人循声回过头来,原来是个面容清秀眉目温顺的少女,她似乎并不在意墨即瑶的陌生,轻声答道:“在赏樱。”
“可这个时节哪有樱花可赏?”墨即瑶不解道。
少女却只是轻轻摇头:“樱花虽然已经不再,但毕竟曾经盛开,还有人会记得,这便足够了吧……”
“花冷则落,绝不以残败之身苟存,短暂却也绚烂,这大概便是樱花美丽的原因吧……正如武士一般。”伸出手轻轻摩挲这略显干枯的树叶,少女似自语一般道。
墨即瑶看了看文青发作一般的少女,虽然知道素不相识的自己不应该多言,但总感觉对方言语间似有轻生之意,略微的迟疑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道:“确实武士大多都喜爱樱花,但本质只是见惯生死之后的借物怜己,感慨生命易逝罢了。一个人的生命,本就是他在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即使是以杀人为业的武士,都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