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到来的薰拦住了将要倾倒的酒坛,恭顺而坚定地将从古原崇光手中摘下,轻声道:“崇光大人,今天已经饮过酒了。”
古原崇光似乎也自知理亏,尴尬地讪讪一笑。
墨即瑶见状不禁好笑,心中更确定了一件事,纵然是当世剑圣,终究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有些不舍地最后看了眼随薰远去的美酒,古原崇光的目光重新移向了宁野元介两人离去的方向,忽然长舒了一口气,似叹息又似玩笑地道:“有些人想知道我这老骨头还能不能用,就让他们看到想见到的吧……”
有些人……
墨即瑶若有所思地望向古原崇光,只是这位当世剑圣却明显并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
……
宁野元介驻马回首,朝山林后古原崇光的方向眺望,目光悠远似乎能洞穿草木土石的阻碍,直视到那位渐渐老去的当世剑圣,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丝玩味笑容,轻轻叹息道:“纵然曾经天下无敌的剑圣,终究也会老去啊……”
“剑圣确实老了,再高明的剑术,终究还是要受困于渐渐老朽的躯壳,这是世间任何剑士的悲哀。”一直沉默的夏石盛正缓缓开口,语气平静中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感伤。
说到这里,夏石盛正声音微微一顿,忽然叹息一声,轻轻摇头道:“崇光大人隐退,主动离开了京城殿下的身边,并非是明智之举。”
“盛正,你说古原崇光是否真的已拿不动剑了呢?”宁野元介将远眺的目光收回,转头看向夏石盛正问道,语气颇有些不太在意,显然对于那位将军之师当世剑圣,并没有之前表现出的那般恭敬与渴求。
“不好说,崇光大人已经已经十多年不曾在人前出手了,当初威震天下的剑术,以如今的古稀老朽之躯很难说还能发挥出几分。”夏石盛正略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昔年盛正年轻时游历四方,曾有幸在京城见过一次声名与剑术都正在巅峰的崇光大人,其势当真如渊如岳,比一切鬼神都要可怕……但如今,我的剑心以感觉不到那样的势了,所剩的只有枯木顽石般的死寂无波。”
“或许,剑圣的境界更加高妙了,以至于返璞归真,又或者……他的身体真的已经老朽到时日无多了吧。”夏石盛正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打刀,再次叹息了一声,“元介大人也注意到了吧,崇光大人刚才用的是木剑,木制刀剑一般都是童子学剑时使用,等身体长开有了力气,便会换成不开刃的铁剑,有些流派更是严令禁止使用木剑,便是因为木剑与铁剑的重心是不同的,用惯了木剑之后转用真刀,不经过长时间练习很容易留下破绽……剑圣或许真的已经不太能挥动真刀了。”
“不管古原崇光是否真的如表现那般老弱不堪,我们只要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殿下便可,至于其中真伪……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替我们,也替将军殿下去验证了。”宁野元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流露出一抹似有深意的笑容,回望向古原崇光的方向,“说起来,这位当世剑圣看起来也没有闲着,似乎收了一个弟子,不知道这弟子能否替他抵挡下年轻时的仇怨?”
夏石盛正听了,微微沉默之后低声叹息了一声,他明白宁野元介话语所指,古原崇光的“剑圣”之名是通过一场场生死搏杀,才得到了世人的敬服,这赫赫盛名之下,是倒在他剑下对手的一条条性命。
古原崇光为将军而然,固然身怀大义,那些失败者大多也已被世人所遗忘,但……谁有没有几位亲朋故旧呢?
古原崇光盛年之时,身为世所公认的剑圣,更是将军三好元贞之师,自然不用在意这些仇怨,但如今的老朽之躯,更离开了幕府的庇护,真的还能够应对这些昔日结下的仇恨吗?
作为一位剑术高超的剑豪,夏石盛正也曾见过许多年轻时威震一方的暮年剑客,自然明白剑术虽强,但终究还是凡人之力。
夏石盛正想到这里,不由得再次叹息一声,为剑圣亦为自己。
……
“崇光大人的老师是美丽女子外貌,并自称为大天狗?”朔望看向墨即瑶,小巧的面容上显得浮现出一抹疑惑与凝重。
“崇光大人是这样说的。”墨即瑶听出小家伙声音中的迟疑,她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件轶事在说于朔望之后,后者会有如此反应,当即询问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朔望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起身来到窗前,油灯昏黄火光闪烁映照在她小巧的脑袋上,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显得有些幽邃深沉,凝视向窗外初升的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