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荒凉,哪有什么特别见闻,倒是极北的冰海颇为壮阔,不过那般景象还是要亲自看过,口头描述终究不足。”墨即瑶随口说道,跟随着伊河兼定进入了伊河家的大名府邸,“倒是真三郎你,我听说你似乎将要成亲了,当真是大喜之事,看来我过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参加婚礼。”
说到这里,墨即瑶不禁笑道:“不过你这刚一回到家中就急着娶妻,看来在出家的时候,恐怕也是个六根不净的花和尚吧。”
“墨小姐莫要再调侃在下了。”伊河兼定摆了摆手,两人已经来到了一间茶室,他抬手示意,“墨小姐快快请坐。”
伊河兼定吩咐一旁的侍从煮茶,然后看向已经坐下的墨即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松为寺的和尚明真自然可以一心佛法,伊河家督兼定却不行,娶妻生子延续本家,本就是家督的义务,更不用说伊河家本就凋零稀疏,若非我还俗,甚至都没有人承继家业了。”
武士们对于家名存续的执着墨即瑶并不太能感同身受,也不想对此评价什么,她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而笑着道:“既然将要大婚了,我还不知道新娘是谁呢,应该是个出色的美人吧?”
“是津岛家的姬君,名字唤作阿翳,暂居在本家在城里的一处别院里,等待吉日举行大婚,墨小姐若有兴趣,可以去见见她。”真三郎笑着道。
“自然是要见见,毕竟好友大婚,若连新娘都不认得,岂不是一件笑话?”墨即瑶当即笑道,继而略微思索了一下,又道:“津岛翳……津岛,不就是伊河家南边的哪家大名吗?”
“正是。”伊河兼定点了点头。
“我记得刚离开津岛家的领地时,你就回首思索,原来那时就已经打起联姻的主意了啊。”墨即瑶笑着调侃道。
“倒也算不上打主意,只是相邻大名之中,津岛家绝对算得上是实力强劲者了,而且两家之间缺少天险,必需要弄清楚津岛家对本家的态度,所以我继任家督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向津岛家求亲,联姻即是结盟,津岛家若应允,本家在南面再无后顾之忧,若推拒则代表着对于本家心怀野心,也可早做防范。”伊河兼定解释道,对此十分坦然,“现在看来还好,津岛家愿意与本家结盟。”
墨即瑶恍然,继而摇头叹息道:“虽然也算是堂堂正正之法,但连自身婚姻都要如此勾心斗角,这便是诸侯之家吗?”
伊河兼定不仅沉默,片刻之后才道:“身为武家儿女,便该有了这样的觉悟……或者说必须有这般觉悟,大名的权势,武家的荣耀,总是要有些牺牲与付出。”
墨即瑶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茶汤已经煮好,茶室里的侍从将茶斟好奉上,伊河兼定捧起茶碗,笑着道:“墨小姐,请。”
墨即瑶将茶碗捧起,里面的茶汤碧如翡翠,水波轻轻荡漾,清新的茶香若有若无地在空中袅绕,她轻轻品尝了一口,感觉有些苦涩,但还好并不算明显,当苦涩感缓缓消退之后,油然而生的甘香充盈唇齿,令人回味不已。
“这茶墨小姐可还喜欢。”伊河兼定笑着问道。
“茶很好,我原本还有些担心茶水过于浓重,甚至会在里面加了盐粒香料之类呢。”墨即瑶开了个玩笑,煮茶时加入盐和香料其实是相当常见的,苇原的茶汤其实更接近于她穿越前的蔬菜汤,甚至可以泡饭吃。
伊河兼定笑着解释道:“因为不知道墨小姐的口味与喜好,我特意让人将茶汤煮的清淡了一些,也没有另外添加佐料。”
吃过茶后,伊河兼定还有家事要处理,歉然解释了一下,墨即瑶自然表示理解。伊河兼定为墨即瑶在城里寻了一处独立的小院暂住,然后准备和在安土家时那样,指派两名侍女过来。
不过这一次墨即瑶身上早已没了伤势,所以便拒绝了兼定派遣侍女,表示自己无需找人侍奉。
见墨即瑶坚决,伊河兼定自无不可,最后寒暄了几句,便也就告辞了,临走前提到他即将成亲的对象津岛翳,如今就居住不远处,身边的仆从侍女都是从津岛家带来,更有一些送亲的津岛家武士在,最好不要与他们起了冲突。
待伊河兼定离去,一直伪装成宠物的朔望忽然从墨即瑶身上跃下,摇头叹息道:“现在的武家,和平京时代的武士一点也不一样,倒更像是那时的公卿了……”
墨即瑶心中微奇,当即问道:“平京时代的武士是什么样的?”
“那时的武士啊……粗鲁庸俗,缺少学识,打仗时鄙视智谋,只喜欢以勇力搏杀,美其名曰‘轻生重死’,同时目无尊长渴望变革,甚至敢武力对抗朝廷,一直到大将军开辟幕府后,这些才有了一些扭转。”朔望轻轻摇头,暗色水晶一般的眼眸中露出怀念之色,“说实话,我其实很不怎么喜欢那时的武士,不过……相比起高高在上不知生民疾苦的公卿与皇族,武士们才是脚踏实地的寻常百姓,斗争虽也残酷,却比公卿政治简单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