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喜欢帝姬能够平安顺遂,安稳做个小姑娘一辈子。
层层屏风绣着九霄云海,凤飞九天翱翔,少女惬意坐在屏风后,扇着团扇,扇柄珠串流苏摇晃,她打了个哈欠听小秋一一介绍。
这是哪家公子,那又是哪家公子,这公子才行品德如何,那公子身家样貌如何。
“那是郑家公子,生得倒是好看,就是放浪形骸了些,最近听闻竟还有龙阳断袖之好,专跑去伎馆找男伎,诶呦,这嬷嬷怎么还把他放进来了。”
听这龙阳之好,原本困意连连的蒋年年来了几丝精气神,八卦这类东西她怎可缺席。
只听外面众人哧笑,似在鄙夷那拥有龙阳之好的郑公子,但那郑公子也真是个奇葩人物,对那些投来鄙夷目光的男人们抛了个媚眼。
惹得那些世家公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接连后退,日避蛇蝎般。
倒还真是个妙人,蒋年年想,既然那公子有龙阳之好,不如帮他一把,也帮自己一把。
毕竟昭国以来,一个帝姬及笄不挑个男宠,会被人说有隐疾,她可不愿当昭国第一个不讨男宠的帝姬。
她倒是一脸笑意,身后小秋神情复杂,她知帝姬情窦初开,不懂男女之事。却不曾想帝姬这一开窍开得如此之猛,竟好这口。
小秋望满屋至院子的世家子弟,呼了一口气,还好还有得看的,望帝姬下一个能挑个好些的吧。被这一遭给预防,小秋已不指望多惊艳,只求那男子至少喜欢的是女子吧。
清风徐徐,卷起几片落叶,院子忽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蒋年年听动静有异样,她转头,隔着那屏风一缝,风铃晃荡清灵如山泉。
那人身姿如松,一身玄色绣祥云飞鹰长袍,矜贵威仪。
他腕上带着护手甲,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理着手腕卫甲。
他腰间配着剑,大步径直走近屋内,霎时间原本温暖闹腾的春庭变得寒冷,眼逡巡之下皆鸦雀无声。
蒋年年眯着眼,持扇瞧着那人,屋内熏着檀香,袅袅白烟上升,空中糕点顿时索然无味。
“他怎么来了。”
蒋年年放下茶盏,眉眼挑起,惺忪懒散沐浴在窗外射来的一片斑驳暖光,竹叶影在她脸上摇晃,轻扫她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是谁。”蒋年年问。
“是摄政王。”小秋心想帝姬久居宫中,对朝中之事无知也算正常,于是微微张嘴愣了半响继续道。
“是朝中唯一掌权的男子,说是当年从战场中浴血厮杀出来,仅以百人抵千军守玉阳关,女帝破例封赏。”
另一边的婢女也跟着道:“听闻他曾掌邢司,杀无数人,手段极其残忍,是个冷血无情的铁面人。”
“那可不是,在昭国能止小儿啼哭,能叫头七老人还魂。”
蒋年年半躺在榻上,软榻披着兔毛,细软顺滑,在阳泽下闪着细光。
她撑着脑袋听婢女们絮絮叨叨,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铁面人,竟生得如此谪仙,生着一张柔美如杨柳拂春水的脸,棱角却分明如他双眸幽黑冷冽,阴翳让人不敢看。
昭国男子皆视那摄政王为眼中钉肉中刺,哪有男子抛头露面在朝堂,真是有违夫德。
有个仗着家势大的公子,哧笑一声上前,不怕死道:“呦,这不是晋纬么,怎么你前朝的事还管到帝姬后宫来了。”
他转着指上白玉和田扳指,只淡淡一句,“不问前朝,只问后宫。”
窗外又起了风,枝叶沙沙响,帝姬刚抬起手,捏着手绢正要擦着嘴角的食物残渣。
可风挠着手心,竟将手绢顺走,飘了一圈飘出屏风,又打了个旋如蝴蝶展翅扑闪,飞至那玄鹰服男人脚下。
那双蛇皮靴子与少女白色绣着海棠的手绢不太融洽。
屏风内婢女倒吸一口凉气,帝姬虽身份尊贵,可那摄政王也不是个温顺好惹会卑躬屈膝的人。
这妄臣权倾朝野,怕只怕日后帝姬登基,他看着帝姬娇娇弱弱好欺负,更好掌控拿捏,进一步控制朝堂。
小秋叹气,低头看着一脸单纯殊不知危险的帝姬,这帝姬日后该如何活呀。
蒋年年倒是饶有兴趣瞧着地上那随风又翻卷一边的手绢,那双眼眸被卷帘遮挡住,看不出眼中熠光。
只见他俯身,指尖缠绕手绢,拇指细细缓缓摩挲,他低眉望着绢上海棠许久,终是又抬头径直走向屏风前三尺。
随后俯身一拜,毕恭毕敬,可蒋年年却能在那一指缝见看见他低头时嘴角那抹浓浓笑意。
“微臣参见三帝姬。”
他声音低哑,如一列冷风,可尾音又带一丝暧昧。
“帝姬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拜一道,引得那群世家弟子哗然,随后惊恐纷纷下跪,皆拜有些胆小的口吃哆哆嗦嗦吐出一句帝姬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