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弱了。”
金眸少女自言自语:“我怎么会被这么弱小的力量牵制住啊。”
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纯白。
深田抬起头,纯白的天空,也或许是天花板,向她发问。
为了那个目标,你可以付出什么呢?你可以放弃什么呢?
“我什么都能放弃。”
真田老先生:“放弃一切,并不是那么轻巧的事情。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做到吗?”
“我可以,”深田垂眸,望着手下的黑白棋局,“因为放弃意味着选择,而选择——”
在那个平静无风的晴朗夜晚,少女独自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家。
深田:“而选择,是一件绝赞的事情。”
安静的棋室内,黑白棋子势若水火,肉眼看不见的世界中,气氛就快要沸腾起来。
真田老先生低沉道:“你在走一条错的道路。”
“无礼,混乱,违逆良知——你大错特错,即使你现在过得不错,可一输,你就一无所有。”
深田:“我不在乎输。”
她摸着光滑的棋子,将它握进手心,伸出手:“我不在乎输,我不在乎失败。”
手翻转与地面垂直,大拇指轻轻一挑,棋子如硬币般翻腾着被抛起。
黑棋在半空中疯狂旋转成黑色的球形,在跃至最高点的那一刻,仿佛按了慢速键一般,一切事物都慢了下来,钟表上的秒针顿住,院子里的竹管上的水滴迟疑停住,蜻蜓颤动得只剩残影的薄翅显出原型——
两人身前标准十九路的榧木棋盘骤然放大,十倍,百倍,千倍,对弈的两人各占一方,相隔千里却能看清对方的神态,身旁面前的黑白棋子宛如高楼大厦,令人望而生畏。
真田老先生:“舍弃一切,舍弃一切,只为了……”
“不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理由。”深田说,“呼吸需要理由吗?思考,走路,讲话……活着需要理由吗?一定要有个理由,才能做这些事吗?”
“我想做,于是就做了。”
真田老先生怒而发问:“你没想过后果吗!没想过代价!”
质问声如狮吼镇山,无形的音波狂风呼啸过棋林,棋盘世界中的黑白势力因此变得更加模糊不清,迷雾重重。
但这都无济于事!半空中的黑棋终于下落,少女挥臂伸手将棋子抓进掌心,用力向着前方的棋林扔出。
深田优佳:“我想做成一件事,全世界都会为我开路!”
小小的黑棋划着烈风声,带着墨色拖尾,笔直地向前方冲去,前路上一座座高山一般的棋子竟然真的为它退步让行,原本被棋山们层层掩映,重峦叠嶂的前方在黑棋到来时竟变得无比宽阔,成了黑棋前进路上的一抹风景。
老人第一次睁大了年迈的眼睛。
不是棋山在为黑棋让行,而是黑棋走得太聪明,又太笃定,义无反顾,仿佛天经地义地开路,才让棋子山林看起来像是给黑棋让路一般后退。
啪。
深田优佳两指夹住棋子,清脆落子。
“硬要说是错的道路——即使错误,也仍旧会通往我的成功。”
“还要继续下吗,真田老先生。”她老神在在地揣起双手,目光闲适地扫看棋局,“你已经走入死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章
棋室的门再打开,已经是日落西山,晚霞尽退,薄薄的月亮初显俏丽的弯钩。
“多谢款待。”
深田和幸村告辞离开。
真田弦一郎想问对弈胜负结果,但爷爷自从将两人送出门去后,就站在门口,望着不见尽头的道路,久久不语。
“弦一郎。”真田老先生突然开口,问他,“你觉得她走的路是对的吗?”
真田说:“深田同学想走属于她自己的道路。”
“你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老人年过七十,仍老当益壮,多年习剑令他身姿笔挺,如重剑藏锋。他语气低沉,缓缓道:“你知道,为了踏上这条路,为了沿着这条路前进,需要放弃多少东西吗?”
“她离开了堪称必胜的舒适区,花了两年寻找自己的打法,就算无数失败也从不气馁,证明自己。我认为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如果失败的是你,你会后悔,会回头吗?”
真田:“我……不知道。”
“所谓,无数失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老人说,“那是只要你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前进,每一个呼吸,都彰显了失败。
“每一次停靠,每一个深深扎进土里的脚印,每一滴不堪忍受的眼泪,都彰显了你的失败。
“除非你走到终点,”他转过头去,望着远方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但这条路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