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睫毛缓缓一眨, 低头道歉。
她竟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人。
拉尔夫揉了揉她从回程就低着的脑袋。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细细安慰, “我也有私心。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前天、昨天和今天, 在拉尔夫眼中, 都是一场玻璃糖纸折射出来的浪漫美梦,光怪陆离, 缤纷绚烂。
他浅浅地抱着林奈,仅是简简单单抱着,没有任何的欲//念, 便感受到满足。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 也希望她也能够感受到安宁。
但怀中的林奈,耳膜似乎还浸着海水, 与世界相隔。
从落日时滚烫的低落到昏黄灯光下的犯错,她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越聚越多, 也越来越混沌焦灼。
她的心跳得难受,却想不到清晰的难受理由。
恐慌让她越来越无助,麻木的眼睛蓄起泪水。
她想哭,却又不知道为何而哭。
难受,太难受了。
她的手指变得无力,绿色的长裙跌落在地上,如一锤定音的破碎。
咚得一声。
心咚得一声。
敲响在残月照亮的旷野。
她迷惘受惊地张望,四下无人的幽静,很空荡,太空荡。
手指虚握,胸腔也被扯碎,抛在寒霜压过的枯草堆。
灯的昏黄,她像是一个曾有千军万马死去的古战场。
北风呜咽。
迷茫得吹着悲壮。
她的眼角泛红,鼻头发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突然这样。
躯体越来越僵硬。
她想缩起来,缩进暗无天日的狭小匣子里,撕裂再拼接,撕裂再拼接。
“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她大力推开拉尔夫,狠抖一下,神经质地机械后退。
“怎么了?”拉尔夫关切。
“没什么,我只是想静一下!”
林奈退靠在衣柜,单手支着额头。
黑色的长发遮蔽所有表情,细瘦苍白的手指却难掩痛苦。
拉尔夫想上前,看见林奈浑身的拒绝,又不敢上前。
“我现在情绪有点不对,你先别靠近我......”林奈在口中喃喃,“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
“奈、”
“静一静!”林奈呵斥。
拉尔夫被吓了一跳,她怔愣,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反应,眼泪夺眶而出。
“我只是想静一下。”她哭泣地很可怜,“我就是想静一静而已......”
她的眼泪越流越凶,凶到拉尔夫心惊。
“好,但你不能伤害你自己。”拉尔夫退步,余光扫视着房间,每一件装饰都是危险,哪怕是枕头都能被她用来了断生命。
“我当然不会!”
拉尔夫却不相信,特别是在见过她腕间的伤口,和站在悬崖边缘之后。
“真的不会吗?”他再问一遍。
“不会!我活得很健康!”
拉尔夫的质疑让林奈急迫,焦虑地程度加深了一层,心中的躁动就快要喷出。
她口不择言地赶人:“你快离开,你才是我痛苦的根源!”
她几乎是嘶吼,心跳得比无序的电子还乱。
“你快点走!”
她真的烦透!
为什么他还要在这!
她真的烦透了,委屈地哭泣。
所以说她为什么要谈这个恋爱!
她就不该恋爱!
不该恋爱的。
林奈伤心极了,弯下腰,蜷缩得抱着自己。
她不明白为什么世界总不能按照她的想法运行,明明她要求的一点也不多。
“唉。”
就在林奈悲伤至极无声地哽咽时,光影发生变化。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递给了她一盒白色药片。
“一会儿记得吃。”声音低低沉沉,一听就是她最喜欢的。
林奈怔愣,又撇脸闭眼。
失血的白唇咬出猩红,她蹲下身,没有理她,而是痛苦地把头埋进双膝,躲着欺哄。
那人把药放到床头。
林奈微微睁开蛇的复眼,万事万物都尖锐,散成一个个菱形。
“莪亿個曉塒後唻看伱。”
每一个字都加了电音,林奈听不清。
但她知道男人走了。
走了.....
她的情绪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开闸防洪,一泻千里又慢慢干涸,抽抽噎噎,抽抽噎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海面起了一层月色水雾。
海风吹着浪摇摆,房间的灯仍是幽黄。
林奈僵硬地起身,腿似一千万个银针在刺。
情绪的泄洪把她的脑子抽空。
她看着床上的药片。
又一次,抗拒吃药。
虽然说林奈能客观地承认自己有病,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仅仅是情绪问题,她能克服。
就和她爸爸说得那样,她只是自己太作,是想通过内耗博取他人的关注与同情而已,她根本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