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吼——”摩托车响起最后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林奈单脚踩地,长长的腿一跨,利落下车。
细白瘦长的手指拨开纽扣,将头盔往后取下。
摩托车的银大灯旁,她长发倾洒,边缘有一层雪落一般的蜉蝣。
她随手将头盔丢在车上,厚重的羽绒服也掩盖不了她的飒沓。
她回眸佻达一笑,眼尾带勾,抬脚,往玉米地走去。
正是冬休,玉米地上没有一株玉米,全是上一季遗留的枯白桔梗,又硬又扎,一团一团,杂乱地排在田中。
“去哪儿?”拉尔夫避开脚下的玉米梗,追上林奈。
林奈没回答,大步向前。
拉尔夫向前看去,就只能看到一片松树与杨树组成的森林,在无月无雪的冷夜下,如寂寂无声的战士,沉默守候。
林奈拎起羽绒服的下摆,脚步轻盈,带着自由的风,带着中土世界的梦,带着剥离到透明的灵魂,踏进黑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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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夫跟着林奈走进树林,本就无月的暗夜,又因为叶的掩蔽,更加得黑。
黑到松脂冷冽的蜜香,格外清晰。
有风折断树叶,藏在暗处的动物窸窣作响。
拉尔夫心头一紧,更加一步不落地护在林奈的身侧。
林奈却很熟悉这里,下脚从不看路,走得飞快。
他无声地跟着,侧目看向她。
她的脸上只有非常黯淡的光线,像暗夜的湖光,摇摇晃晃,时不时被枝桠的影子遮挡。
他们是共赴征途的旅人,前进得很快。
不一会儿,拉尔夫听到不一样的风声,没多久,视野忽然开阔,他们穿出树林来到空旷的崖间。
没有月光,但依旧有银辉的夜。
宁静的河流在峡谷之间笼上薄烟,缓缓流淌。
林奈走向崖间突出的尖端,拉尔夫想将她拉住,却慢了一拍,只拉住衣角的风。
“林奈!”他声音惊怒。
林奈却只是回头看着他明媚地笑了笑,继续上前,走到最边缘,站在那。
越是危险的边缘,风越大。
她远眺,长发随风乱舞。
毫不夸张,拉尔夫的腿在一瞬间被怵到骨髓凿空。明明酸软一片,却还立在那,不敢动一下。
他喉间被堵住了,连话都说不出。
为什么要看一个人的死亡!
他为什么要看一个人的死亡!!
他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追逐死亡的人!
此时此刻,他是愤怒的,却没有后悔。
他不后悔被她吸引,也不后悔自己的沦陷。
他不后悔,只是愤怒。
无能为力又必须做点什么的愤怒。
I accuse you(我指控你)
in the name of the dead(以死神的名义),
I accuse you of aborting your duty as a human being(我指控你背弃生而为人的责任).
I accuse you of letting love go by(我指控你任凭爱意流逝),
of neglecting your duty to be happy(我指控你忽视快乐的义务),
of living on evasion and subterfuge and resignation(我指控你活在虚无的借口中).
You should, not you shouldn。't(你应该,不,你不应该),
。'Cause I love you(因为我爱你)
I cannot let you to death, to solitude(我无法忍受让你被判死刑,我无法忍受让你被流放)
But what should I do (但我需要做什么呢)
My lonely love (我孤独的爱人)
[注1]
-
风吹过崖的边缘,吹透拉尔夫一背的冷汗。
林奈坐在崖的边缘,回头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笑问:“拉尔夫,你有烟吗?”
拉尔夫还沉陷于惊悚,回神得有些迟钝。
林奈看出来了,笑着安慰:“别怕,我不会自杀。”
她说着摆了摆底下一片空荡的双腿笑道,“除非突然有一阵风。”
“Opps(错了)”她捂嘴,迅速止住这个话题,再一次问道,“拉尔夫,你有烟吗?”
拉尔夫没有回答。
他上前,走到她身边。
越靠近边缘的风声越呜咽,空气也越稀薄。
说实话,拉尔夫并不算一个恐高的人。
可人在死亡的刀刃上游走时,身体会本能地做出抗拒。
但他还是抵抗着一切,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你可以不必这样。”林奈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拍这块地面。”
林奈沉默,看着烟波的河水流到天际。
“你有烟吗。”林奈第三次问道。
“我不抽烟。”拉尔夫。
“你还不喝酒。”林奈喃喃,“你像个苦行僧,我那天为什么会遇见你?......哦,我破你戒了,色戒.....或许还能加一个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