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回俄罗斯去找她,然后她就看到整个俄罗斯的疮痍。自由与混乱只有一线之隔。或许从那一刻,她就想死了。或许那一刻她还安慰自己,这只是阵痛,过去了就会有自由的俄罗斯。”
“她回美国后,和我的父亲结婚了。众人反对,但我父亲很坚持。她那时表现出‘皈依者狂热’。作为一个促进苏联解体的有‘功’之人,父亲就是她的嘉赏。”
闪电破开天际,
轰隆隆,轰隆隆,
六月的雨在哭泣。
“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拉尔夫轻轻撩拨开她垂在耳边的黑发,阴郁的天,墨蓝的眸子如下不尽的雨水,温润异常。
“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我母亲已经皈依,已经被接纳,为什么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流浪?”
林奈细长的手指蜷缩,她隐隐约约能猜到,她太能猜到了。
是报复。
拉尔夫感受到怀中温热娇小的人,在她耳边轻声说:“是的。她再次叛变了。我爸帮了她。他们算成功了,而后又失败了。然后他们就离开格兰特,流浪去了!”
“那时母亲就已经过得很癫狂了。”
“朋克,是为了抨击资本主义的恶行,一拳一拳揍看它消亡。”
“可资本扭曲了概念,一切的精神都在被娱乐化解构。”
“她一路像《美丽心灵》中的约翰.纳什,买报、沉迷侦查,源源不断地向莫斯科发送信息。她唱着无人听、而后又地下大热的歌曲。”
“她后来很有名,或许你知道她的名字,阿纳斯塔西娅。”
“是她!!”林奈再次惊讶。
她回首细细描摹拉尔夫的面容,竟看出了几分相似。
“你的眼神……”拉尔夫也凝望着她的眉眼,阿纳斯塔西娅著名的灰蓝坚毅而又颓败的眼神,“很像她。”
“后来,在叶利钦去世的那一年,她也离开了人世。”
“那是2007年的年末,房利美和房地美到达了高位。”
“那个温暖的午后,她穿得很得体,鹅黄的长裙,知性又美丽。”
“她其实很奇怪,在舞台上,和在父亲面前截然不同。甚至小时候的我都不愿承认舞台上那个画着浓浓烟熏妆,充满愤怒力量的女人是我温柔脆弱而高敏的母亲。”
“她离开时的前一天还和父亲打趣,美国现在一条狗都能贷款买到房子,而他们还是房车。”
“这本是她的随口一句,但我记得很清。”
“她把本.伯南克引荐给了新的寡头,但她厌恶透了这个世界,所以选择死亡。”
“她很可惜,从她出生起,世界就已经不是理想年代。但她们还受着教育,本能的相信一个吸引人的国家,必定在制度上,在经济、军事方面都有绝对的优势。”
“但是事实,世界已经进入比烂的年代。只要另一个国家比我还烂,我便能寄居在他们身上,敲骨吸髓。”
“她可能预见了。”
“所以她对她的报复不感兴趣。”
“报复是她苟延残喘的理由,我和我的父亲不是。所以当仇恨消失,我们便没能留住她。”
他把手掌抚摸到林奈的肚子上,或许,这里也有他们的孩子。
“奈,我想留住你。”他抱着她,坐了下来,“你们不同,你没有非要离开的理由,不是吗?”
-
紫色的闪电像倒扣的蛇一般狰狞。
林奈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光芒。
“拉尔夫。”
拉尔夫应声。
林奈想说,已经来不及了。
她已经为海量的资金打开了一个口子,这场对于美股的狩猎已经开始。
这雨越下越大,灰色的苍穹越下越高。
“拉尔夫。”
林奈又叫他的名字。
拉尔夫依旧温柔应声。
“有时我觉得林稚的死不是意外。她那么美好,本该长命百岁。”
“你们美国人大多数是电脑白痴、爱用邮件。哪怕不被人发现邮件,做了坏事,也总会在不经意间将坏事当成一件骄傲的事吹嘘出口。”
“拉尔夫,你若真要护我……”她想了很久,“就别做你父亲。”
“到此为止吧,拉尔夫。接下来的路,我想一个人走。”
-
接下来,一场比2000年互联网泡沫更严重的美股危机爆发。
而林奈被拉尔夫锁在城堡的防空洞中。
“我会给你一个好身份。”拉尔夫郑重承诺。
他的眼神总瞟向她的肚子。
林奈喉头哽咽,笑道:“别看了,我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