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看着鹿泠把沙发的靠背放了下来,拼成了一张双人床。
周陨:“…………”
二十斤的梨花率先跳了上去,那体重把沙发压的“嘎吱”一声巨响。
周陨坐在另外一半沙发上,面部表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十几秒钟里,都没有动过。
直到鹿泠抱着一床被子在他身边坐下,周陨才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她。
鹿泠要这样……跟他睡在一起吗?
周陨曾经不止一次地觉得,鹿泠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似乎,太迟钝了。
哪有、哪有女生主动……
鹿泠铺好了被子,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转头看着他:“你还不睡吗?”
“……”
周陨“哦”了一声,把被子拉到肩膀,目不斜视地、直挺挺地躺下了。
沙发并不大,刚好能让两个人并肩躺下,鹿泠轻缓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起伏间透出一丝清浅的冷香,萦绕在鼻翼间。
周陨感觉自己的心跳像鼓点那样重,又疾风骤雨似的,陡然失了频率。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过了大约五分钟,鹿泠低声问他:“睡不着吗?”
周陨感觉他的耳朵还是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喉结上下滚了滚,稍微哑声说:“……嗯,有一点。”
鹿泠睁开眼睛,黑夜里她的声音带着一点雌雄莫辨的神秘与低柔:“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周陨轻轻呼出一口气,随便找了个话题:“你跟你妹妹的感情似乎很好。”
“她小时候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小孩子性格都比较黏人。”
顿了顿,鹿泠嗓音清冷地说:“等她以后长大了就不会这样了。”
周陨一怔,好像登时有一桶冷水浇了下来,瞬间平息了那些少年心事烧起来的火。
鹿泠看什么事似乎都很悲观,好像对任何人都没有期待似的。
……不过小孩子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周陨想起晚上鹿泠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淡,又问:“你妹妹以前见过梨花吗,你好像不愿意她跟梨花有什么接触。”
鹿泠简短“嗯”了一声。
过了一段时间才轻声开口:“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住在鹿家,梨花跟我住在一起。那天我去上学,鹿织想跟梨花玩,管家就把它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梨花天生胆子小,性格有些敏感,小孩子下手又不知道轻重,梨花就咬伤了她的手。”
周陨有些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鹿泠的声音又低又冷:“她让人把梨花打死丢出门。”
鹿泠没说“她”是谁,但是周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除了鹿家那个女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周陨愕然睁大了眼睛:“梨花的腿……”
鹿泠没有说话,默认了。
片刻后她又开口:“鹿织年纪小不懂事,我不想怪罪到她的身上。”
鹿泠轻声地说:“……只是梨花还记得,看到她还是会害怕。”
周陨几乎要替她烧起一股怒火来,又心痛难当,压着声音说:“可是猫又做错了什么,它本来在笼子里好好的,有人偏偏要去招惹它。”
鹿泠异常平静地说:“是我没有照顾好它。”
周陨不敢想象——那时候鹿泠才上中学,看到妈妈留下的猫被虐待到只剩一口气,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那个时候还会流泪吗。
周陨沉默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不敢想象,像这样的事,鹿泠从前还经历过多少。
这样……暗无天日的岁月。
鹿泠像是有些累了,声音里带了点疲倦的困意:“睡吧。”
“虽然迟了一点。”周陨一字一字地说:“鹿泠,十八岁生日快乐。”
“以后的每一年都会越来越好的。”
鹿泠轻声说:“谢谢……希望如此。”
周陨道:“晚安。”
跟鹿泠聊了一会儿,周陨脑子里那些旖旎的心思散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酸涩和疼惜。
……如果他早一点认识鹿泠就好了,早一点陪在她的身边,就不会有人敢这样欺负她了。
小少爷的脑海中填充着各种不合实际的想法,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周陨习惯性地到点起床,就算昨天睡的晚,早上六点半也睁开眼了。
他撑着沙发坐起来,弹簧发出轻微的声响……周陨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在鹿泠家睡下的。
这时天光还不太亮,只有一点白蒙蒙的光从窗户玻璃透进来,屋子里稍微有些晦暗,周陨微微转过头,鹿泠就睡在他的身边。
鹿泠向他这边侧身躺着,闭着眼睛,阖在一起的睫毛卷翘修长,柔软乌黑的长发散在脸颊两侧,衬的面色愈发白的像雪。
周陨就这样无声地凝视她许久,直到沙发突然陷下去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