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傻了。
温山眠对他来说几乎是从天而降的,而他自己还在刚醒过来的迷糊里,没完全回神。
只见他呆愣地看了温山眠好半天,才认出了他是谁,用手抓了抓脑袋,不是很能理解道:“啊,啊?”
温山眠:“嗯,我乘船想出海。”
阿方索瞪大了眼睛张开手,比划了一艘船的样子,然后“砰”地一下将其推翻,说:“啊--”
温山眠:“危险也想去。”
阿方索:“……”
已经走近到身旁,看着大树呆立了许久的大青这时偏头说:“我就说巴毅带你找错了人吧,你这不光能看明白船嘛。”
温山眠抬眸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收回,下巴藏在围巾里,声音温和道:“我有必须要去大岛的理由,所以只要你还愿意造船,我就愿意乘,我不怕危险,也可以帮你找你朋友。”
阿方索的眼睛在他将来意清晰重复一遍后,瞬间便亮了起来,但很快却又熄灭了。
他像是想起了那船上次归来的破烂样子,以及这次迟迟未归的情况,极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断啊着,像是在为温山眠诉说其危险性。
“那些我都听他们说过了,没关系的。”温山眠说:“只要你还愿意造,我可以跟你一起想办法。”
阿方索于是停下了嘴,呆呆地看着他。
同庞大的身体不大相符的是,阿方索的瞳孔很圆,这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像孩童一般。
而当他反复听见温山眠说愿意帮他找姐姐之后,那眼底更是立刻对温山眠生出了一种微小的希冀与依赖感。
他已经找到母树了,能确定这样的母树是无法将海上的人引回来的。
而当这个可能被截断,如果他还希望找到海枝他们,眼前似乎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盘旋在心底的迷茫已经消失了,他看见了母树真正的样子,接下来只要前进征服风就好。
而好巧不巧的,在母树身边,他遇见了一个坚定地告诉他,愿意和他一起征服风的陌生人。
阿方索呆呆地点了点头,旋即就听见大青说:“可是她真大啊--”
大青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棵老树的纯黑色树干。
也不知为什么,大青在伸手时,本能地认为他接下来触碰到的东西应该是有生命,有呼吸的。
这就导致当他真正碰到那死寂的树干时,下意识愣了愣。
不仅他愣住了,树下的阿方索也愣住了。
当大青循着他的动静转过头去,就发现阿方索顺着他手上的动作看向树皮时,眼底竟也流露出了一丝悲哀。
大青挑眉:“怎么了?”
阿方索复杂地啊啊啊了好几声。
大青一点没明白,倒是旁边的温山眠说:“他可能做梦了吧。”
大青:“啊?”
阿方索用力点了点头。
大青:“……你连这个都听得懂?”
温山眠摇头:“听不懂,但我之前在这里呆过一夜,当时睡得很沉,而且也做梦了,所以我猜他可能也是这样。”
阿方索在旁边用力地点头,似是在疯狂赞成他说过的话,看向温山眠的眼神瞬间更亮了。
然后两人齐刷刷地朝大青看去。
大青:“……”
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当这两人的眼睛一起看向他时,大青才蓦地发现,阿方索和温山眠竟然是有点像的。
倒不是长得像,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情像。都是一样的温和平静,带着点干净纯粹的东西。
只是相较阿方索,温山眠的一切都要更内敛一些。
大青于是问说:“是什么样的梦?”
温山眠停顿了两秒答:“很美好的梦吧。”
温山眠一边说,一边顺着阿方索身后的大树抬头看去。
眼下是黄昏,老树依旧屹立于此,在他们头顶交织层层叠叠的黑网。
温山眠这一路上听了很多有关巴尔干的故事,巴毅在路上也时时呢喃说,孙夫人和海枝到底哪一方是对的呢?
回想起自己做过那个梦境,温山眠认为,孙夫人和海枝或许都没有错。
因为如果他梦里那美好的景象真的就是曾经的巴尔干的话,那么在那样和平又安详的伊甸园里兴建武器,搅乱原本的美好,或许真的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时代变了,在如今这样艰难的荆棘时代,人们想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因着生命本能意图活下来,便不该再是罪过了。
孙老太说温山眠是杀生者,但温山眠想,如果他是为了谋求活下去而杀生,这大概不是什么值得怪罪的事情。
狼有爪,人有刀。
他能控制住自己的刀刃。
至于为什么巴尔干的先祖说每一个巴尔干人都是带着罪过出生的,他们必须得回到母树身边赎罪--